车到近前,男子拉住缰绳,制住牛车,望向院子前的大家,笑着开口:“阿爹,爹,夏夏。”
满夏捂着嘴,他真的好想哭,控制不住,真的是大哥,他黑了,瘦了,但是样子没变。
满仓的眼光最后落向兰知,笑着道:“阿爹,儿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兰知忍不住了,他甩开刘大山的手,快速跑到满仓面前,一把抱住了许久不见的儿子,语带泣音:“我的儿,你受苦了。”
满夏早已控制不住眼泪,上前抱住了兰知。
满仓将手搭在两个小哥儿肩膀上,任由他们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衣服上,他的眼眶也红了,离家的这些年,他梦中念着的,始终是小河村,是他最爱的家人。
游子归家,众人都被这个氛围感染落泪,刘大山擦完眼角的泪,走到夫郎孩子身边,轻声道:“路上累了吧,快进去歇歇。”
刘满仓脸色一顿,慢慢松开了阿爹和小弟。
他艰难地从牛车上下来,拄着一根木头拐杖。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笑容僵在脸上。
兰知颤抖着手,急切地摸向儿子的大腿,他感受着儿子粗糙布料下的温度,一路向下,膝盖下面,是一截空荡荡的裤管。
透过布料,兰知甚至能感知到另外一边吹过来的风。他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那一截空荡荡的裤腿,突然耳道里塞满了蜂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脑子都被搅乱了。
“兰知!”
“快快快,快抬进屋里去!”
“大家不要围着,给他散散风。满粮,你快去请你刘二爷爷过来看诊。”
“哦哦,好。”
众人乱作一团,四邻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刚才的道喜声犹在耳边。
刘家的儿子能从战场上回来,对于刘大山两口子应该是天大的喜事,起码二人的下半生有指望了。但如今刘满仓残了半条腿,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问题,恐怕还要反过来要二老救济。
刘满仓想要扶住软倒在地的阿爹,但不想自己被带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刘大山眼疾手快扶住了儿子,从地上抱起兰知,大步往屋里走。
边走边丢下一句话:“满仓,没事。”
满夏站在原地,望着这慌乱的景象,脑子嗡嗡作响,看到爹将小爹抱进屋里,又有人去叫郎中,勉强镇定下来。
“哥,我扶着你,咱们进去吧。”
满仓一愣,偏头就看到小哥儿抱着他的胳膊。
额头上急出了汗,眼神倒还镇定。
“嗯,我们去看看阿爹。”
兰知躺在床上,只觉脑子里白茫茫一片,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他儿子才回来,还没吃上饭,一桌子菜都快凉了。
小河村的老大夫提着药箱也到了,刚切完脉,刘大山就急切询问道:“二叔,兰知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时没缓过来,我扎上一针就行,药都不用吃。”
一根银针下去,兰知直接痛得躺床上叫唤。
“醒了醒了,阿爹醒了。”看到兰知睁眼,满夏高兴地握住大哥的手。
“二爷爷真是厉害,说用一针就只用一针。大哥,让二爷爷也给你看看腿。”
刘满仓:……什么神医能肉白骨。
“满仓,你过来,让你阿爹好好看看。”
刘大山看到夫郎抬手,顿时明了他的意思,忙招呼儿子过来尽孝。
兰知靠在床头,看到儿子过来,抬手摸向他的脸:“回来就好,以后有爹阿爹。”
“我没事了……阿爹。”刘满仓悄悄松了口气,他在军中听过许多人的事情,若是在战场上缺胳膊少腿,还不如一死了之。
“怎么就没事了,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还想瞒着我,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阿爹……阿爹今天差点被你吓死了……”
说着,兰知的眼泪又要往外流。
周禾香心里也不是滋味,开口劝道:“兰哥儿,不要太伤心了,要不让二叔看下满仓的腿。”
刘老大夫正在收拾银针,兰知想到刚扎下去的那一针,痛得他人都醒了。他可知道县里的大夫有种荷包,放在鼻下闻就能让惊昏过去的人转醒。
这老大夫能行?“那就看看吧……”
迟疑的语气让刘老大夫瞪了兰知一眼,兰知只当没看到,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刘老大夫小声哼了一句,抬手点刘满仓,道:“小子你把裤子撩开,我看看。”
屋里,刘满仓面露纠结,他并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伤处,正准备说不用了,刘老大夫缓缓扫视一圈,不大的屋子里站了七八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