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怀溪罪孽深重,多亏叶盟主大义灭亲。不过当年两家交好时,温怀溪曾将长女温芙许配给叶家长子叶松雪,谁知后来叶松雪竟亲手……”
听众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群黄衣弟子,除了吆喝着喝酒划拳的陆希夷、站在他身侧吃烧鸡的陆离和照镜自怜的陆凭之外,其他人也都好奇张望。
“咦?你们都在看谁呀?”司空愉转身,靠在他肩上的夏预半个身子滑进了他怀里。
阿湘震怒,手脚并用扑向二人,被司空家其他人七手八脚按住。
司空愉对上了叶胜白扇子后面的眼睛,刚要打招呼,却被他那些凶相毕露的手下们吓得缩了回去。
叶胜依旧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
“你很热?”坐在他身侧的慕容真问。
“不热,我就爱扇扇子,不然你给我扇?”
“不了,你自己扇吧。”
温澈收回视线,垂下眼帘,一只手递了过来,他捏了捏徐澄照的掌心,抚平了昨夜咬在他虎口上的那道齿痕。
“啪!”
醒木声响起,众人被拉回了注意力。
说书人却突然局促起来,抓了抓花白头发,干咳两声才继续道:“温家那对姐妹的美貌远近闻名……当年‘兰台双秀’的名声传遍天下,上门提亲的人都踏平了温家的门槛……”
阿湘嚷嚷:“怎么又说到温家姐妹了?臭老头,你到底会不会说书!”
说书人置若罔闻:“两只金凤凰,一只飞进叶家,一只飞进苏家,本都是天造地设的良缘……可惜啊可惜,那两位美人也早已香消玉殒喽……”
……
日薄西山,暮色渐浓,不多时,天色便完全暗了下去。
陆希夷吃饱喝足有一会了,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芝麻脸带人打探了不少消息,差不多是时候进山了。陆离毛茸茸的脑袋压在他肩头,微张的嘴角挂着几滴晶莹口水,看起来好梦正酣。
“脏死了。”陆希夷嫌弃地皱眉,取出帕子轻轻在他嘴角擦了擦,看到说书老头提着灯笼,正颤巍巍地挨个点燃路旁树上的灯盏,眼前一亮。
将帕子叠好收回怀中,陆希夷掌心腾起一簇跃动的火苗。那团火焰在他指间翻飞流转,爆散成数十颗火珠,如流星般划破暮色,精准地飞入了每一盏灯笼。
一瞬间,整条山道灯火通明。橙红的光芒沿着蜿蜒山路迤逦而上,如同一条璀璨的火龙,将进山之路照得亮如白昼。
“这小子竟然还有这种本事。”温澈微微挑眉,“御火术能用到这种程度,可不简单。”
红纸糊着的竹灯笼上,仅有两指宽的开口,陆希夷不仅分毫不差地点燃每盏灯芯,更让十几盏路灯同时亮起,甚至连靠着他酣睡的陆离都未被惊动,这般掌控力着实令人惊叹。
说书人连连作揖道谢,口中不住夸赞,陆凭高声喝彩,陆家少年们拍案叫绝。其他修士们也被陆希夷这一手本事惊艳,掌声如雷,赞叹不绝。
陆离被喧闹声惊醒,迷迷糊糊环视一周,又抱着陆希夷的胳膊沉沉睡去。陆希夷眉梢眼角尽是掩不住的得意,先前被那两个奇怪道士压了一头的郁结一扫而空。在这群为除魔而来的修士面前大出风头,让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徐澄照听见邻桌传来窃窃私语:“陆家这小霸王天赋确实惊人,就是太过张扬,行事也嚣张了些。”
“可不是,比起叶家小太岁差远了。”
那边的叶胜也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借着灯光,徐澄照看清了他半张侧脸,与温澈的姐姐如出一辙,甚至与温澈也有几分神似。
有陆希夷帮忙点灯,说书人又重新回到树下,继续讲述温家往事。
“温家二女远嫁桪州苏家,后来也被叶盟主派人清剿。长子温羽早年失踪,唯有幼子温静流侥幸逃脱。
“说起这温静流,当年可是风华绝代的人物。年少成名时,与叶家叶听泉并称‘琳琅二公子’,世人皆道‘出尘之姿温静流,玉润之貌叶听泉’。
“不过嘛,当年也有不少人觉得,叶听泉虽也算一表人才,但远不能与温静流相提并论。”
徐澄照看向温澈:“琳琅二公子?出尘之姿温静流?”
温澈摆摆手:“虚名而已。”
“不是虚名。”徐澄照紧盯着他,“叶听泉是谁?”
“叶家什么人吧,不认识。”
“不认识怎么跟你齐名?”
“这我怎么知道。”温澈抬眼看他,“哦,我那挚友倒是……”
“行了,不必继续说。”徐澄照语气低沉,“我知道。哼,你们通缉令都贴一起。”
温澈笑着转过脸去:“可惜他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
徐澄照手中的茶杯微微震颤:“不知什么?”
温澈端起茶杯,悠悠地吹了一口:“不知他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唉……”
“别想了。肯定早就死了。”
徐澄照一口喝完杯中茶,又抢过温澈那杯一饮而尽,将两个空杯叠在一起按在桌上,压出一道凹痕。
温澈看了他一眼,指尖轻抚过桌面,凹陷处恢复如初,又将碎裂的杯子补好,再次给自己斟上一杯。
那厢听书的人里有人高声嚷道:“温静流那些陈年旧事谁不知道?说点新鲜的!”
额上缠着丑黄狗的柳牧和同伴们一道走了过来:“不如来说说,温家的长子,那个神秘的温羽的故事?”
说书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司空愉关切道:“老伯,你怎么了?夜间风大,可不要染了风寒。”
“咳、多谢,多谢这位小少爷关心……老夫没事……咳咳……”说书人连连摆手。
柳牧的同伴笑道:“柳兄这不是为难人吗?温羽自出生就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直到温家灭门都无人见过。怎么,柳兄对他有兴趣?”
柳牧道:“温家众人皆有名声在外,唯独这位长子如此神秘,实在令人好奇。”
一人道:“说不定是他老子温怀溪把他藏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
另一人道:“西方魔君虽被叶盟主铲除,但其他几位魔君仍在兴风作浪,更别说上头还有魔教教主……说不定那温羽早已投靠魔教,就等着东山再起呢。”
徐澄照想起昨夜那个戴着狗脸面具的黑雾人,正要开口,温澈竖起一指,立在唇边:“嘘。”
徐澄照心中一荡,见他抬起手掌,在桌上贴下了一张浅绿色的符,才低声问道:“你昨晚说过,你的兄长是鬼修之人?”
“嗯。”温澈点头,“他在十六岁那年离开了温氏,改随母姓,自创鬼修一门,如今叫见羽。”
话音刚落,那厢柳牧的声音清晰传来。
“老伯,要不你来说说,那年轻的‘极夜鬼王’——见羽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