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老者身边围坐着十几名黑衣修士,他们呈环形盘坐,将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拢在中央。
那少年身形娇小,披着一件枫红色斗篷,斗篷背后以金线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貔貅,金红相衬,耀眼夺目。他浑身缀满各色珠宝,正像一尊人形的珠宝盒。
“老伯,你快说,什么大错?”珠宝盒少年仰脸看着说书人。
周围随从的衣着虽不及他华丽,却也远胜寻常修士。左手边一人望着说书人,目光炬炬:“臭老头!什么大错,快讲给我们少爷听!”
珠宝盒少年道:“阿湘,不能无礼,我们要尊老爱幼。”
阿湘高声应道:“是!愉少爷!”
司空愉正听得入神,忽然感觉右肩一沉,右手边的人靠在了自己肩上,他摸了摸对方的脸:“预哥哥,你怎么了?”
夏预闭着眼睛:“困了,我睡会,少爷你听吧。”
“那好吧。”“司空愉又摸了摸他的脸,语气体贴,“你睡吧。”
阿湘怒道:“夏衡先,给我起来!”
司空愉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小声点。”
“是!愉少爷!”阿湘向着说书人嚷嚷,“喂,臭老头,讲大声点!我们家少爷听不见!”
说书人不紧不慢地捋着胡须:“年轻人莫急,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话说那翎上城,远比如今的云下城还要繁华,堪称天下第一城!世代修行御水术的星临宗,千年前便发源于此,而城主温怀溪的师父,正是参悟出红崖天书之秘的烟霞老人。”
阿湘大声打断:“烟霞老人刚才不是讲过了吗!你这老头说话怎么东拉西扯的!”
司空愉神情严肃:“阿湘,你要耐心一点。”
“是!愉少爷!”
“咳咳,方才漏了一节.……”说书人摸了摸鼻子,“当年烟霞老人因参悟红崖石碑而名震天下,各宗掌门都将继承人送往不周山……
“最终他只收了三位天资最高的弟子。除了温怀溪,如今仙门六家中还有两位掌门也是他的高徒。诸位小友可知是哪两位?”
“是谁!臭老头少卖关子!快说!”
“一位是现任修真盟盟主、清风宗掌门‘青冥剑尊’叶无患,另一位则是烬州玄火宗掌门‘焚天手’陆仪。”
叶家弟子无动于衷,陆家众人都望向了说书人,只有陆希夷三人充耳不闻,一个忙着摇骰子,一个啃着烧鸡,还有一个正对镜欣赏自己的容貌。
司空愉兴致勃勃:“然后呢,那件大错是什么?”
“莫急莫急……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说书人慢悠悠地摇头。
“老伯您说得对,您接着说。”司空愉乖巧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把六角形的金色树叶。
说书人眯缝的眼睛顿时睁得滚圆,迫不及待伸手去接。
递过来的金树叶却被一只手抓了回去。
老人怒视着枕在司空愉肩头的夏预,眼神几乎要在他脸上戳出两个洞来。
阿湘大喊道:“你没睡着就给我起来!”
夏预仍闭着眼睛:“别叫,我听得见。”
“老伯,您接着说。”司空愉又掏出一把银叶子。
说书人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仔细清点后,塞进了补丁缀补丁的衣袋里。
藏好银叶子后,他转过身来,司空家少年们目光灼灼。
说书人避开视线,整了整衣衫,轻咳一声,捋着胡子缓缓开口:“咳咳,方才说到……当年在烟霞老人门下学艺的三位弟子,个个都是天资卓绝之辈。可烟霞老人羽化登仙之时,却独独将那红崖天书传给了小徒弟温怀溪。”
“哦?这么说温怀溪天赋最高?”司空愉适时捧场。
“那是自然!他可是当年天下第一的符咒师!人称‘符镇乾坤’,有‘一符出,天地定,万法皆伏’之能。自他死后,这世间再无人能将符咒之术运用到那般出神入化的境界!”
“哇,这么厉害!”司空愉双眼发亮,“老伯快说,到底是什么大错?”
说书人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声调越发激昂:“温怀溪下山之后,遇上了玄默一族的妖女见青月。这玄默一族精通幻术巫蛊,能预知未来,最擅蛊惑人心!那妖女见青月自然也不例外!”
“咔嚓。”
温澈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徐澄照转头看去,温澈和他对视一眼,神色如常地拿过另一个杯子倒茶。
说书人情绪激动,拍着面前的桌子:“这便是十八年前震惊十州的惨案!翎上城主温怀溪受妖女蛊惑,屠尽满城百姓,犯下滔天罪孽!惨绝人寰!当真是惨绝人寰!”
司空家众人纷纷跟着摇头叹息:“惨绝人寰啊,惨绝人寰……”
司空愉感叹:“哇!十八年前,我还没出生呢!”
“咔嚓。”
又一声脆响。温澈攥紧的拳头渗出鲜血,在桌面溅开几滴殷红。
徐澄照对他伸手:“捏我吧,我不会划伤你。”
温澈缓缓松开手掌,血迹瞬间消失,掌心完好如初。他不动声色地修复了碎裂的茶杯,抹去桌上血渍,这才伸手捏住徐澄照的脸颊。
徐澄照的脸被他扯出一个笑容,松了手后,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邻桌客人高声道:“温怀溪屠城是不假,可见青月早在那之前就死了,何来蛊惑一说?”
司空愉疑惑道:“嗯?不是受妖女蛊惑,那他为啥要屠城?”
“温氏当年之事谁不知道?”那人嗤笑,“这老头也就能骗骗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后生了。温怀溪是与西方魔君勾结才屠城,还把红崖天书献给了魔教!”
他的同伴附和:“没错!正因有了那卷书,魔教那群鼠辈才敢如此猖狂!如今灵州魔修横行,温怀溪那个老东西难辞其咎!”
温澈猛然转头,眼中杀意骤现。
徐澄照想象着面具下那张脸此刻的表情,莫名兴奋起来:“温澈,你要杀他吗?”
温澈长舒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脾气没那么差。”
“你脾气没那么差?”徐澄照皱眉,“温澈,你再说一遍。”
温澈盯着他:“我脾气很差?”
徐澄照立刻摇头:“不,你脾气很好。”
“对对对,没错没错!”那厢说书人连连点头,胡子一颤一颤的,“老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