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站在父亲书房门口,手中的水杯差点滑落。书桌上摊开的文件夹里,赫然躺着一封被撤回的"艺术学院推荐信",日期是上周——远在他以为父亲已经同意他申请之后。
"找什么呢?"冷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野猛地转身,父亲站在走廊阴影处,西装笔挺,表情莫测。
"这是什么?"周野举起那封信,声音发抖,"你说过会支持我的申请!"
父亲走进书房,随手关上门,"我改主意了。以你的情况,艺术学院太冒险。"
"我的情况?"周野冷笑,"你是说我的癫痫,还是我的'不切实际的艺术梦'?"
"都有。"父亲在扶手椅上坐下,语气平静得残忍,"你以为靠画画能养活自己?看看你母亲——"
"别把她扯进来!"周野猛地拍向桌面,手掌火辣辣地疼,"她至少忠于自己!"
父亲的眼神骤然变冷,"忠于自己的结果就是三十岁就离开人世,留下一个需要我独自抚养的问题儿童!"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周野心脏。他踉跄后退一步,多年来压抑的愤怒和委屈如火山般爆发。
"问题儿童?"他的声音嘶哑,"因为我遗传了她的病?因为她走的时候我正好在场?还是因为我不愿成为你想要的复制品?"
父亲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商学院已经给你留了位置。毕业后进入公司,从基层做起。这才是你该走的路。"
"不。"周野挺直腰背,直视父亲的眼睛,"我已经提交了独立申请。四所艺术学院,全部是建筑设计专业。"
父亲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你哪来的钱交申请费?"
"我卖了手表。"周野指的是他十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的劳力士,"顺便说,那表是假的。鉴定师说最多值两千块。"
一丝尴尬闪过父亲的脸,很快被恼怒取代,"没有我的推荐和资助,你以为能进得去?"
"我会打工赚学费。"周野的声音异常坚定,"即使睡大街,吃泡面,我也要走这条路。"
父亲突然笑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很有骨气。那从现在开始,别想从家里拿一分钱。"
"正合我意。"周野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住脚步,"对了,下周的相亲,你自己去吧。我对'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没兴趣。"
"周野!"父亲厉声喝道,"陈家对公司的投资至关重要!你必须出席!"
周野没有回头,重重摔上门。他冲进自己房间,抓起背包塞了几件必需品——素描本、颜料盒、换洗衣物,还有藏在床底下的存折。里面有他这些年卖画攒下的五千多块。
雨开始下了,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变成倾盆大雨。周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回荡,像钝刀割肉般疼痛。
他不知不觉走到河边,望着浑浊湍急的水流,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全身。也许父亲是对的,也许他注定会像母亲一样失败,一样早逝...
手指碰到口袋里的硬物——是那条星空手链,温暖的礼物。他掏出来,在雨中凝视着那些小小的星星。链子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向日葵,是他偷偷复制的温暖那条项链的吊坠。
"我在未来等你。"她曾这样写道。
周野深吸一口气,将手链戴回腕上。不,他不会放弃。为了母亲,为了温暖,更为了他自己。
他拨通张阳的电话,"收留我几天?我离家出走了。"
一小时后,周野坐在张阳家狭小的客厅里,捧着热茶发抖。张阳扔给他一套干衣服,"早就该这么做了。沙发给你,别嫌弃。"
"谢了。"周野换上衣服,"对了,最近...有温暖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