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黄老头后,孟倾湘归心似箭,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小白楼。
他要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许聆云,也要提醒他做好应对措施——不是应对那场火,而是应付罗崇文。
罗崇文既然决定在中元节销毁一切罪证,势必是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看来南京方面部分人员已经在盘算提前撤离了,难怪他只给了许聆云十天考虑时间。
那么许聆云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即可——无论如何,留下来。
要留下来,就得让罗崇文主动放弃许聆云,甚至起杀心,而眼下正好有一件激怒罗崇文的事:008的潜逃计划。
孟倾湘越想越开心,真是缺什么来什么。008的计划成功,许聆云只要苟住不死便能被许家救回去;计划失败,许聆云则可将责任大包大揽,让罗崇文彻底起了厌弃他的心……
所谓置于死地而后生,这句话用于形容许聆云目前的处境,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聆云,我跟你说,这次是真的有好消息!”
孟倾湘一进屋,砸上门就开始吼着说话,却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和他出门前一模一样。
“不是,还没回来?”
孟倾湘嘀咕了一句,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是下午1点了。
按上次的时间来看,许聆云应该在晌午前结束放风,回到房中吃午饭才对……难道今日是在外面吃的?
可现在都下午了,吃什么饭也该吃完了吧~
孟倾湘满心疑惑,却无从讨问情况,只得边做事边等许聆云。
他漫不经心地改了改《乌托邦》的歌词,到后院去晃了会儿秋千,甚至到食堂大妈处借了个水壶,给后院的花花草草浇水。
就这么折腾了一下午,时针慢悠悠走到7点,最后一丝天光淡去,许聆云还没回来。
孟倾湘坐不住了,他的心莫名很慌,右眼皮从仨小时前就开始跳,跳得他心烦意乱。
他开始胡乱猜测许聆云的去向——是被罗崇文带走了,还是又看了几场漫长的电影?
又或者……008的计划变动,连他也带走了?
不对,许聆云根本进不去008,他今天就是要同008的人商榷细节,确保明天「调虎离山」的计划无虞。
那么,难道是今天碰头的时候,被看守逮住了?
孟倾湘越想越心烦,索性不想了,他抱起吉他坐到窗台下,抬头正好看到晴空中现出一轮明亮的上弦月。
月盘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初一到十五逐渐走向圆满,那么他呢?
孟倾湘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朋友,最后又回到了许聆云身上。
他叹了口气,在皎洁的月光下,扫下了一串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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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4时,湘西协管司009号狱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浑身被血浸透的人像一条破布一般,被两名特务嫌弃地架着,扔进了房间。
其中一名特务往那血人身上淬了一口,恶狠狠道,“这次算你走运,罗崇文仗着自己有老李的亲信撑腰,居然还真跟咱们行动处杠上了。”
“我呸!就凭他?”
“咱们走着瞧,我看他能护你这姘头到什么时候!”
门吱呀一声关上,两人嫌弃自己手上的血,便直接一抹,抹在了009那块铁制的门牌上。
“藏云”的“云”字被黑色的血迹淹没,二人转身离去,唯留一扇血迹斑斑的铁门在原地狰狞。
孟倾湘其实一晚上没怎么睡,他弹吉他弹到12点,手指没做防护,都有些弹破了。
他放下琴,心不在焉地洗了个澡,“大字”型躺在空落落的大床上,睁眼睁到3点。
具体什么时间睡着的,孟倾湘已经没记忆了,他只记得自己做了几个极其诡谲的梦——一会儿梦到那楼上瘆人的猿啼声,走近一看竟是一群垂髫小儿发出的;一会儿又梦到家人哭诉自己一年到头不回家,烦躁之余一扭头,身旁站着的竟是满脸羞涩的小梁……
等杂七杂八的场景散去,孟倾湘才看到许聆云的身影,他光着脚,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一个没有光的角落,浑身一颤一颤的,似乎在哭。
孟倾湘走过去,蹲在他的身前,伸长双臂抱住了他,像哄孩子一般顺了顺他的背,嘴里念叨着,“别哭,我来带你回家。”
梦中的许聆云只是默默哭泣,却不吭一声,任凭孟倾湘怎么劝都没用。
孟倾湘逐渐感到身下的人呼吸急促,自己搭在他背上的手心也泛起了黏腻感。
他疑惑着摊开手,却发现那手心沾满了血。
“聆云,聆云!”
孟倾湘从噩梦中醒转,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他伸出手看了看,还好,是梦,手心只有黏腻的汗,不是血。
可他总觉得味道不对,他使劲嗅了嗅,竟闻到屋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血腥味和梦中的场景重合,一时间激起了他的肾上腺素,让他的心狂跳不止。
他下意识巡视整个房间,寻找那血腥味的去处,此时还未天亮,窗帘缝透出的那一丝光线,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看清昏暗的房间,还好有那一盏兔子夜灯。
他摸黑过去,拍下夜灯的一瞬,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几乎是弹跳起来,发了狂似的扑到了门前。
“聆云!!!!!”
……血,到处都是血。
许聆云气若游丝地趴在地上,身上的血痕有些已经干了,有些却还在不断地渗出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