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倾湘想将人抱起来,却不知从哪下手,又怕许聆云受了内伤,一旦移动不当,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脑子里像是被灌了一口大笨钟,一直嗡鸣不止,他不知道自己能向谁求助,只能无措地呆着原地。
他掌心颤抖着,虚掩在许聆云脊背的上方,心窝里好似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又用一根麻绳粗鲁地缝上,那刀伤在他心口腐烂、流脓,剌得他生疼,叫他喘不上气来。
不能这样,孟倾湘,冷静下来,如果你不救他,他必死无疑!
孟倾湘强迫自己深呼吸几口,艰难地稳定了心率,他先给许聆云翻了个身,让人平躺在地面,又学着电视剧试探了一下许聆云的鼻息。
还好,人还活着,他急忙端来温水,给许聆云洗了个脸,但他又忘了时空的禁忌,一时忽略了——许聆云有可能碰不到这边的水。
但他反应过来后惊喜地发现——许聆云的血居然可以被毛巾上的水带走,且水离开毛巾后,没一会儿便消失了,像蒸发一般凭空带走了那些血渍,倒省了他许多事情。
褪去脏污的血垢后,许聆云的脸色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苍白,唇色也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唯一庆幸的是他脸上除了一处紫青的瘀痕外并无别的伤口,但孟倾湘已经心疼得红了眼眶。
他轻轻抚摸着许聆云的脸,试探着唤醒许聆云,未果,他又狠下心,加大手劲拍了拍许聆云的脸,边拍边喊,“聆云,聆云,醒醒,告诉我你伤在哪里了?”
许聆云在昏昏沉沉间听到了孟倾湘的声音,他紧皱着眉头,嘴里含混不清地呢喃着,孟倾湘只得俯下身去,侧耳倾听许聆云的话。
痛,好痛……
杀了我,别过来……
孟倾湘的心仿佛有一瞬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
他别过头,正对着许聆云的脸,这么近的距离,若换了平时,许聆云的鼻息都能打到他脸上,但现在他的鼻息轻如飘羽,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孟倾湘内心的恐惧终于到达了顶峰,他忍不住凑过身,在那方澄净圆润的额角,珍而重之地落下了一枚唇印。
快醒来吧,聆云。
他跪在地上,祈求般抚着许聆云的脸,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人儿,在心中默默祷念道。
许是感受到了孟倾湘的召唤,又或是终于从梦魇中走出,许聆云的眼皮闪了数下后,居然真的缓缓睁开了。
“聆云,聆云?”
孟倾湘惊喜交加,忍不住又凑近了些,“能听到我说话吗?回我一下,你到底伤哪儿了?”
许聆云眨了眨眼,仿佛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但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孟倾湘的存在,知道自己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便完全松弛下来。
这么一松,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更痛了,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吓得孟倾湘心头一颤。
“怎么了?哪儿疼?”
“你这么躺在地上也不是事儿,你骨头受伤了吗,我能……能移动你吗?”
许聆云急促地呼吸好几下后才缓过气来,他疼得浑身颤抖,连声音都是颤的。
“骨头……没事……他们,用鞭子,用烟头……骨头没折……”
孟倾湘一听,便立马将人抱起来,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床边,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他半跪在床边,握起许聆云冰冷的手,在掌心中搓了又搓,蹙眉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怎么会……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到底是谁对你下的手?”
“浑身……疼……”
许聆云很轻地皱了皱眉,悬着气道,“是保密署……想用我……扳倒罗崇文……”
“那罗崇文人呢?操!”
孟倾湘怒不可遏,“把你害成这幅模样,他当缩头乌龟藏起来了?还是他也被逮住了?”
许聆云一提“保密署”三字,孟倾湘便知事态严重起来了。
保密局内讧意味着时局大变,他略一思考便联想到——今日是宣告湖南解放的日子,往后,湖南全境将陷入黎明前的混乱,南京、延安、土匪多方拉锯,直至建国后,延安方面彻底肃清反动势力,湖南全境才走向太平。
“他……没有被捕……重新夺权……救下了我……咳咳咳……”
许聆云拼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便陷入昏迷,任凭孟倾湘怎么呼唤都无法清醒过来。
孟倾湘急得手足无措,站也不是抱也不是,他发现许聆云的脸颊突然浮起两片不正常的红晕,心道不好,便将手心压在许聆云的额头上——
果然,许聆云发烧了。
孟倾湘急红了眼,他把心一横,将许聆云带血的衣服通通扯开,只留一条带血的亵裤在身上,用温水一遍遍绕着伤口擦拭。
水带走血污,逐渐现出了伤痕的原貌,孟倾湘这才发现——许聆云正面的伤口虽然密集,但下手不重,大多已经不流血了,重的都在身后,尤其是臀下。
那些伤痕又深又密,还有烟头的烫伤叠加在上面,再往里就要伤到大腿根部了。
妈的,一群狗娘养的畜生!
这种带着X侮辱的打法让孟倾湘心里腾起一把熊熊烈火,他奋力锤了一下床头柜,拳头紧捏,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
得赶紧给他止血上药才行,否则伤口持续感染,许聆云的命就保不住了……
可是他妈的,怎么上药?
药一上到许聆云身上,不一会儿就消失了,根本来不及发挥作用。除非……
孟倾湘眼神一亮,他拽起手机冲向大门,开门前还不舍地看了许聆云一眼。
然后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