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离开之后,谢清嘉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她养好了伤便回到红十字会继续学习,去法国实业家协会做翻译工作的时候,与新同事珍妮弗碰过几次面,开朗风趣的女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自然也知道她被送去德国陆军医院。
她和一些德国人的关系不错自是知道医术精湛的霍夫曼医生为谢清嘉治疗,在医院一住便是很长的时间,再次证明了这家人和德国人的关系的确不错,甚至在法国和德国之间,这家人的立场倾向于德国。
谢清嘉注意到珍妮弗的打量的目光,虽有些不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在实业家协会的翻译工作很快便结束,往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与珍妮弗有什么交集,照旧完成自己的翻译文书工作后便骑着单车下班回家。
她最近要参加红十字会的考试,下班回家也要回去复习,以至于她并没有留意到有人在跟踪着自己。
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了金黄色,路灯一盏盏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与天边的晚霞相互映衬,行人如织,车辆穿梭,谢清嘉带着疲惫骑着车准备回到第六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人朝着她举起了手枪。
正是死里逃生的尤瑟夫,他握着手枪,枪口对准了谢清嘉的心脏,扣动板机,子弹脱离枪管——虽射歪了一点距离,但仍然打中了谢清嘉的肩膀,鲜血飞溅,她从单车上摔倒下来,看见拿着枪的尤瑟夫。
男人变得十分瘦削,头发凌乱,狼狈不堪 ,好似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他回来的时候知道艾丽娅已经被纳粹逮捕,艾丽娅的父亲被纳粹谋杀,其余成员已经被逮捕,而尤琪......尤琪也被纳粹残忍的杀害。
他什么都没有了。
凭什么谢清嘉她能够拥有一切?
由于尤瑟夫袭击谢清嘉的地点较为偏僻且冷清,没有多少人会路过这里,再加上纳粹进城之后,巴黎人已经把窗户封了起来,尽可能的闭门不出,虽听有枪声,但仅仅瞥了一眼便又关上了窗户。
倒在地上的谢清嘉警惕地看着虎视眈眈的尤瑟夫,盯着他欲扣动第二次板机,掐准时刻,拿出了包里的手枪对准他开了一枪,枪声再次响起的那一刻,激怒了他,准备扑上来要双手掐住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开了第二枪。
此时,轮到了谢清嘉握着手枪抵在尤瑟夫的额头上,神色冰冷地盯着他,“不想我彻底把你杀死现在立马混蛋。”她不知道他是谁,猜测他因为自己和德国人走得很近,成为了他的眼中钉,被他射杀欲发泄自己的怒火。
她知道德国人是恶魔,是凶手,她一直都知道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了。
即使他们再怎么英俊、帅气,即使再怎么说他们是被时代裹挟的军人,但掩盖不了他们是恶魔。
尤瑟夫盯着她,原本愤怒的面容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笑容,“该死的德国biao子你就应该滚回德国或者是滚回你那贫穷落后的祖国,法兰西从来都不是你的祖国!”
“闭嘴,最起码我的祖国仍在殊死抵抗日本人,比你们更加有骨气与魄力,你们投降了我们仍在抵抗!”在这一刻,即使心存迷茫与不安的谢清嘉在听到眼前这个人辱骂自己的祖国,怒意瞬间被激发出来。
“尤琪死了,被你那该死的纳粹情人杀死了!”尤瑟夫恶狠狠地说道,一想到尤琪的死状他对德国人的恨意就加深十分。
谢清嘉闻言,呆愣了片刻,“你说什么?”尤琪被弗里德里希杀死了,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想法刚浮上心头想到了发生在巴黎歌剧院的爆炸案以及弗里德里希的搜捕,尤琪加入了巴黎抵抗组织运动吗?
她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尤琪,你的同学她死了,被你的纳粹情人杀死了!”尤瑟夫说罢,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根本不害怕失去了什么,也包括他这条命。
谢清嘉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这个男人能够理解的他此时的心情,但这不代表他能够杀害自己,所谓的为了尤琪报仇不过也是借此宣泄自己的愤怒与仇恨,“我为尤琪的死亡感到伤心,但是这不是你能够杀掉我的理由。”
被逼到绝望的尤瑟夫根本不想听谢清嘉的话,他亲眼地看着尤琪被纳粹杀死,德国人杀死他们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啊,逃出来之后回到地下室却发现地下室一片狼藉,地上甚至还有血液,最后去了艾丽娅的家中。
他听到了一件事。
那天,在弗里德里希的逼迫下艾丽娅走了出来,结果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却没有放过艾丽娅的父亲,坐着轮椅的老人被活生生地扔了下去,鲜血侵染了门前的土地,与土地融为一体,听说这件事之后,当晚艾丽娅的母亲受不了这个刺激便撒手人寰。
尤瑟夫愤恨地看着谢清嘉,眼神是压抑不住的恨意,“你会有报应的,德国biao子!”
谢清嘉冷冰冰地看着尤瑟夫,报应........报应.......“你走吧。”她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尤瑟夫以为她会有怜悯,毕竟像她这种人怎么会理解他们的痛苦,他们的家园被侵占的痛苦,然而她却背靠着自己的德国情人享受着如此好的待遇,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怜悯地看着自己。
虽然他觉得她的怜悯很虚伪。
但谢清嘉没有,她只是平静地把枪收了起来,平静地看着自己,让自己离开。
尤瑟夫看在眼里,他笑得更加大声,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战争带走了他的一切,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生活都被战争摧毁了,到最后,他的人生也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