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房间里摆着六张简陋的单人床,每张床边的墙上都钉了一块长条的木板充当桌子。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视线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住所的天花板上。
额头压着一块已经冷却的毛巾,杰拉德身上盖着被子……对了,身上的伤!
他伸手探进自己的衣服里,在腹部摸了又摸,反复确认没有伤口才停下来。
衣服和被子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将椅子上的男生吵醒,他睡眼惺忪地看了床上一眼就再度闭上眼睛。
倏然,他清醒过来。
“杰拉德?!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雷那急忙拿下他额头的毛巾。
时浓时淡的臭味扑鼻而来,杰拉德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抬眼看着面前的人。
说不惊讶是假的,虽然雷那不至于像彼得斯一样拿他当消遣捉弄,但在平时对他大多数也是冷眼旁观的状态,现在却在这面露担忧地关心他。
他能想到的原因,只能是对方别有所图。
这种程度的臭味在杰拉德的忍受范围内,他坐起身靠着床头,沉默地看着他,凌厉的双眸试图从那张白净的脸上找到一点伪装的痕迹。
但很可惜,他失败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哑声问。
雷那答:“昨晚你和彼得斯突然失踪,诺拉到处找你们。直到后半夜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住所门口,身上沾满了血但好在没有伤口……”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心地觑杰拉德的脸色,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接着道:“不过彼得斯到现在还没有下落,诺拉带着里瓦他们出去找人,我留下来照顾你。”
杰拉德已经听不进后面的补充,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情景。
他只记得自己遇到了一大群红棺材,将死之际做了个很长的梦,而之后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脑袋还残留着些许痛苦的记忆碎片,此时只是轻轻转动就会头痛欲裂。
他扶着额,脸色难看。
雷那连忙询问:“你怎么了?”
“……没。”他突然想起什么,问:“你说彼得斯失踪了?什么时候。”
雷那捏着下巴回想,答:“应该是昨晚被诺拉教训的时候突然跑掉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啊,对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些许歉意,“其实我下午的时候也在仓库,很抱歉,我没有出来帮你……但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诺拉了,你别担心。”
“谢谢。”
雷那露出笑容:“别客气。只是彼得斯最近好像有点奇怪……你小心点比较好。”
“嗯。”
两人之间的空气随着这声嗯落下后,再次被凝固。
“你……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吧。”雷那开口道。
说完,还没等杰拉德回应,他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杰拉德目送他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收回目光,独自靠着床头。
此时外面已经夜幕降临,他昏睡了将近一天才苏醒,无数谜团联结成蛛网将他围困其中,只要不慎引来一点火星,就会将他焚烧殆尽。
然而即将纵火的嫌疑人是谁,他还没有足够的头绪。
他烦躁地拽开身上的被子,因为身体本来就没有伤口,除了疲劳,没有别的感觉。
穿好鞋子,正要下床,一股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像蚂蚁密密麻麻爬满全身,他猛然僵住,抬头看向窗外。
只见一只瘦长的黑影靠在玻璃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外面站了多久。
红棺材?
他又回想起昨晚,身上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整个人如坠冰窟。
不对。红棺材是夜行魔物,白天不会出没。那此时外面的是什么?
“杰拉德,厨房只剩下一块蓝莓派了,你要吃吗?”
雷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块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糊糊,还有一块蓝莓派。
杰拉德望着窗口,轻声问:“你看见了吗,那个……是什么?”
雷那跟着他的目光扭头,眼前一亮:“啊!那是我昨天去摘蓝莓的时候看到的,很漂亮吧?”
他把托盘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然后踱步到窗台,拿下那个插了几支花的瓶子:“竟然是纯红的山茶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杰拉德正要提醒他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再抬头时,窗外已经干干净净,刚才伫立在那的黑影仿佛只是幻觉。
他讷讷地张着嘴,又合上,大脑慢慢冷静下来。
这座房子被设下过禁制,普通魔物无法进来,除非是高级魔物,否则就会被挡在外面原形毕露。
“快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雷那放下花瓶,调头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杰拉德心不在焉地喝着碗里的糊糊,“诺拉什么时候回来?”
他打算找个时间跟诺拉讲一下红棺材的事,提前做好防范。
雷那看了眼时间,回答:“快了,现在已经快入夜了。”
对话结束,房间里沉默下来,有限的空间里静得只能听到勺子轻轻碰到碗沿发出的细响。
雷那坐在椅子上,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于是随口道:“两天后就是成人礼了,你紧张吗?”
成人礼,除了预示他们已经具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还宣告着他们必须正式开始承担镇魔人的职责。
杰拉德问:“你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