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令仪闻言,也低低道:“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太子殷濯抬手示意她们平身,猝不及防出手解开奴仆刚披在安王身上的披风,而后罩在谈令仪身上,还笑眯眯转头同他道,“没瞧见这姑娘冷得发抖,你这奴仆不会做事,你也迟钝?”
冷冽气息随着披风的落下严严实实拢住谈令仪,她慢慢站起身,摘下披风,躬身道:“多谢太子殿下、安王殿下好意,臣女未出阁,不便披外男披风。”
说罢,便双手递还给安王,他没有收的意思,她便自己塞进了他的怀中,而后后退一步,又是一礼,转身往回走。
与此同时,关君宁也解下许砚川给她披上的披风,扔到了他的身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而后跟上谈令仪。
“多谢谈五妹妹救命之恩。”
谈令仪侧过头,装傻道:“我同阿姊一起落水,谈何救命之恩。”
“妹妹,我方才都瞧见了,入水的那一刻,他去救的是你。是你要他回来救我的。”
谈令仪摇头道:“我承不了阿姊这个谢字。”
“哎——关家阿姊,五妹妹,你们怎么样了!”刚靠岸便急匆匆喊来婢女的谈令仁迎过来,示意婢女将披风披在她们身上防止着凉。
“还好,没死。”谈令仪淡淡道。
“我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啊,关家阿姊,妹妹平时不是这样的。”没忍住跟谈令仪互怼的谈令仁及时刹车,楚楚动人道。
关君宁失笑摆摆手,转头对谈令仪道:“不管怎么说,谈五妹妹大义,这朋友,我关君宁交了。”
谈令仁没搞懂发生了什么,问道:“许少将军呢?方才不是都一起落水的?那边人群聚着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可能正在跟太子说话吧,”谈令仪轻描淡写道,“太子在那儿呢。”
“什么!太子殿下在!”谈令仁局促整理了一下仪容,转头问丫鬟,“我,我今日如何?”
“安王也在。”谈令仪幽幽补充道。
谈令仁毫不犹豫转身:“姊姊妹妹落水,这儿风大,我陪你们去找个空宫殿换身衣裳罢!”
……看来安王在她心里真的很可怕。
谈令仪不明白了,因着同关君宁也算生死之交,故而说话便没了拘束,开口问道:“你怕安王怕成这样啊?其实他身上 没有血腥味的,也没有你们说的什么什么煞气。也就是一个看起来不太好说话、可能长得也不是很好看的普通男人而已。”
“你才来京中多久……等等,你怎么知道安王身上没有血腥味啊?”谈令仁疑惑道。
关君宁缓缓道:“方才谈五妹妹落水,是安王舍身相救。”
谈令仁右手攥拳击左手掌心,恍然大悟:“他原来是对你有意思?不对啊,你刚从庄子里回来,他怎么对你有意的?你俩难不成之前在齐涓碰见过?”
谈令仪伸手按额角:“你少看一点坊间话本,都什么跟什么。我若落水被一路过宫侍所救,你是不是还要脑补出一套贵小姐同宫侍不可言说的二三事?哪有什么前缘啊?就是我落水,他碰见,恰巧能救,那便救了,能对我有什么意思?”
“你你你说话怎如此……”谈令仁小手帕捂唇,嘀嘀咕咕道,“就说你特别能装,分明跟我从祖母那里出来,还说话甜丝丝的,怎么从九华楼那趟回来,你就总是寻衅跟我拌嘴?”
“你不也装了吗?方还在关家阿姊面前装乖,说你两句你便演不下去了。”
“啊……关家阿姊,我平素……”
“好啦好啦,”关君宁笑得眉眼弯弯,“京中贵女都是年岁尚嫩的小女郎,这个年岁哪会像席上那般仿若一个个木偶?不都是装的?我素爱随性,你们也甭在我面前端着了。”
说着,她一手揽了一个,亲昵道:“过几日来我府上逛逛?我二弟近来摆弄了一堆稀奇物件,可好玩儿了。”
谈令仁欣喜不忘矜持:“那……那便却之不恭……”
“我在府中尚有要事,过几日可能出不去。”谈令仪回绝道。
“你能有什么要事?”
“秘密。”谈令仪眨眨眼,如是道。
……
养病的明妃听说席上出了事,让宫婢为她们寻了一个空宫殿,谈令仪褪下湿衣,抬手拿起明妃安排人送来的新衣裳,正想往身上穿,手指却突然摸到一张字条。
她拿起字条,上写“鸣玉池畔东侧桃花林,安王”。
谈令仪穿起衣衫,目光沉沉。
衣服是明妃派人送来的,这字条她知不知道?安王留这张字条约她又是什么意思?也没威胁什么,他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去见他。
……
一刻钟后,她迈步进了那片桃花林。
她心中有盘算,只是这一盘算还不能宣之于口,毕竟不止这人究竟是何打算。
这个时候桃花皆已开败,入目满是青葱绿叶,密密实实,遮人眼目。
她倒不怕安王在此对她兽性大发,毕竟方才短暂接触的那一回,她没有在安王眼底看到同许砚川一样的目光。想来安王便如同文里其他NPC一般,不会对她感兴趣。
“本王以为你不会来。”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声线,让她恍惚想起山寺中燃烧的线香。
她转头,看着自树上轻盈落下的他,淡声道:“觉得我不会来你还塞小纸条?”
“你这女子,说话气人。”
“觉得我说话气人还约我细聊?”
“……”
谈令仪挑眉:“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救你一命,如何报答?”
“要钱吗?”
“你有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王难得见她服软,抱臂后倚在树上,惊落细碎的绿叶:“还记得那日明法台捉拿的那名凶犯。”
“不记得了。”谈令仪干脆利落答道。
他轻笑一声:“没关系,本王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不用,我突然想起来了,你继续说。”
“此人杀害京中七名待产孕妇,剜走七名婴胎……”
“啊……小女子可听不得这个。”谈令仪捂住耳朵,故作娇弱道。
“此人幕后之主剜取婴胎,作何之用,你不好奇?”
“……”
安王继续道:“第七人,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凶徒被明法台所抓,幕后之主必然会再派第二个凶徒继续屠戮。”
“你知道幕后之主是谁吧?”谈令仪放下手,开口道。
“有头绪。”
“是你对付起来很棘手的人,”谈令仪索性也不装了,抬步上前,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想借凶徒之手,害死随便哪家贵女,让她的家族去与幕后之人相斗。”
“死一人,而救数人,若没有你,这计划便成了。”安王看着走过来的她突然抬手,见她目光直视他毫无惧色,他低声一笑,抬手摘掉了她发上所沾的碎叶。
“照你这么说,你行的还是正义事。”谈令仪讥讽道。
“不是吗?”安王耸肩,“还是你觉得一个贵小姐的命比许多平民孕妇加起来还要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