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来把荔枝塞进嘴里,不承认,也没否认:“这点你比我厉害。我有朝一日不能画画了,起码能回家,我比一般人幸运多了,我有自知之明。但是我其实挺佩服别人的,为了那一股劲就偏偏要出来闯,也是真敢。你更敢,你连松烟阁都不来,自己一个人出去闯。”
“每个人选择不一样而已,”文落诗陪她在床上坐着,腰有些酸,便站起身来走走,“司夜他们选择来这里,求一个安慰,我选择一个人去面对世界,求一个自由,都是不同的选择,没有高低之分。”
看向息来,她补充道:“但其实,你做的事,与松烟阁的别人,也不应有高低之分。我找你之前打听了些关于你们阁主的事情,得知只要是真心实意想要追梦的人,松烟阁都会接受,不会因背景不同而区别对待你们。所以,若是我没猜错,你屋子里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一点都没靠家里,全是你自己画画挣钱买的吧?”
息来一听这话,忽然坐直了身子:“落诗,你有点厉害的。在你之前,没别人相信,大家都默认我家财万贯,没人想过我来到这里后,也是靠自己打拼、白手起家的。”
文落诗点头:“所以呀,你也很好。你脱离家族,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打拼,也是一种选择。那么从这个角度讲,你做的和别人做的,没有高低之分。”
息来盯了文落诗一会,眨眨眼睛:“第二个问题呢?”
文落诗问道:“你对台昇的感情,他知道吗?”
息来果然沉默了许久,道了句:“不知道。”
文落诗正想挑眉说什么,息来又补充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想法。”
“行,我懂了。”文落诗今日份任务完成,打算走人,“我先不劝你,接下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有什么想不通的,需要我帮忙,随时找我。”
息来忽然叫住她:“落诗,我也有两件事。”
文落诗转过身,在门口站住。
“第一,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你这样叫我显得太客气了,好像咱俩不熟。”
文落诗心想,咱们好像也确实是今天才认识的啊。
息来没理会文落诗纳闷的眼神,而是自顾自地往嘴里塞了颗巨大的荔枝,继续道:“你和长晓的婚期订了没?给我个准信,我好到时候吃喜糖。”
文落诗愣了好半天,反应过来时,已经顾不上自己是什么表情,只觉得有些腿软。
最重要的是,息来问话的时候太过于平静,就好像这件事是铁板钉钉的,顺水推舟,根本不用担心有别的发展可能性。
文落诗吸了口气,尽量让全身周围的气息显得像息来一样平静,说道:“息来啊,这个你真的误会了,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
想了半天,她又苦着脸补充道:“至少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以后的话,我们有各自的路要走,也没办法走到一起去。”
息来放下手里没剥完的荔枝,懒洋洋抬起眼眸:“怎么说?我和台昇这个样子,我都没放弃,你这未免也太颓废了。”
文落诗不知为何,忽然感到一阵释怀,不再紧张到全身冒汗,也没有急着去澄清。她静静看了息来很久,甚至心中涌上一丝淡淡的羡慕。她浅浅一笑:“息来,你和台昇一起走完回家的路,后来在岔路口分开,是因为他没回头看你,或者一辆意料之外闯来的车,将你们隔开。而我和长晓,虽然现在同行于一条道路上,可是终有一日会走到岔路口。到那时,我们会走两条不同的路。”
息来皱眉:“他不试试来你这条路?”
文落诗苦笑:“他不能,没得选。”
息来继续问:“那你不试试去他那条路?”
文落诗咬了咬嘴唇,笑得有些苍凉:“怎么说呢,我不太想。”
而且,我也从来没觉得我可以。文落诗在心里补充了这一句。
“落诗,”息来从床上下来,抓了几个盘子里没吃完的荔枝,塞进文落诗手里,示意让她带回去吃,“你最好想清楚。我这种情况都没放弃,你别从一开始就自己把路堵死。到时候真分开了,你再悔不当初,就太可惜了。”
文落诗摇摇头:“我不会的。”
她不可能后悔的。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是因为这种感情上的琐事而动摇的人。日后分开,她只是回归正常的生活罢了。
“算了,劝不动你,你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吧。”息来摆摆手,“你走吧,有空来找我聊天。我去画画了,过两天就得交稿,等着赚钱呢。”
文落诗走后,回去的一路都觉得心口闷着什么东西。许是夏日炎炎,过于闷热,压抑得很不舒服。
刚刚和息来说的那些,仅仅是说着轻松。这要是以前,她不会怀疑自己,但是现在,她愈发觉得,和长晓认识后的这段时间里,各种意料之外的感受接二连三闯进她心里,让她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甚至说不好,待日后和长晓分开之后,她会不会难过到痛苦,会不会真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