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很少再提。
徐岁安眼角的笑意未散:“可现在,我不是来到了江城吗?”
逯春和暗暗较劲:“现在是现在,之前是之前。之前有的事,我们还没说清楚。”
徐岁安微怔下,随即直了直腰板:“说不清楚就不说了,翻篇吧,我们不提从前了。”
呵。
她被噎住了,一时竟不知怎么还嘴才好。
就是再没心没肺,她也没办法说翻篇就翻篇。
他记性那么好,聊天记录也没删,从前说过的话应该都还记得。
可现在,他轻飘飘一句“翻篇吧”就想随意揭过,未免太草率也太不公平。
“你似乎变了许多。”她故意说。
“比如呢?”他开始拆餐具上的膜。
这时,服务员阿姨端上了干煸藕丝和粉蒸排骨。
逯春和抬眼:“谢谢。”
阿姨在小票上划了两道:“没事,你们先吃,另外两个很快就好。”
她拿起筷子,平平对徐岁安说:“你先尝尝。”
徐岁安只得动筷。
他细细嚼过藕丝后评价:“味道挺特别的。”
逯春和没接茬,吃完一块排骨后说起上个话题:“就按你说的,翻篇吧。”
徐岁安手里一顿,慢慢放下筷子,等待她的后话。
逯春和学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以前的事,我不追问了。”
她思来想去,从明天开始,他们经常会在公司见面,偶尔可能也会在学校、路边、便利店等等,随便哪个角落碰到。
既然见面的日子还长,那不如看看他是怎么翻篇的。
徐岁安神情复杂,点点头说:“你能这样想,很好,我们一起往前看吧。”
“嗯,好。”
“对了,你刚刚说我变了许多,具体是指?”
对上他投来的目光,逯春和忽然间坦然多了,也更自在了。
“感觉你更自信了,挺好。”
徐岁安打量着她的绿发:“感觉你也变了不少。”
她瞥一眼自己的发梢,继续学他:“比如呢?”
徐岁安挑眉:“比如头发,穿着,还有……性格。”
她刚要张嘴问下去,阿姨端来了剩下的两道菜,跟在后面的年轻服务员端着一小锅米饭。
“菜上齐了,慢用。”
“谢谢。”
她掀开木头锅盖,准备盛饭,却被徐岁安拦下。
“我来吧。”他拿起木铲,似是不经意地说:“这就是你最大的变化。”
逯春和眉心微动,一下就get到了他的意思。
她之前从不做这些,在家有妈妈或阿姨,出门有朋友,她一直都是被照顾的那个。
直到高考结束,她被江大录取。逯非晚给她置办完风荷珺府的房子后,就带她爷爷奶奶出国看病去了。
她只得独自搬到风荷珺府去住,时间一长,就独立了不少。
她接过他盛好的饭,手指摸着越来越烫的碗,一言不发。
“鱼头泡饭,是给米饭浇上这个鱼头汤的意思吗?”
徐岁安问她,打断了她的遐思。
“哦,对,你浇上试试。”
逯春和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起菜。
她不想和他交谈太多,担心又被他看出什么变化来。
有些变化,譬如染发,是她对童话的坚持,彩色的头发可以让她觉得,她还是焦点。
而有些变化,譬如独立,随和,甚至是讨好,都是在她的童话相继破灭后,被生活推着发生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自我纠缠成了她的常态,且不肯和解。
现在的她,暂时消停下来。
“味道很鲜,很好吃。”徐岁安夸道。
逯春和扯下嘴角:“好吃就好。”
徐岁安给她杯子里添上热茶,说:“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挺好奇的。”
“你说。”
她抽张纸擦擦嘴角,等待他提问。
他措了措辞,开口:“毕业后有什么打算?留在墨格?”
她手里捏着纸巾,捻出几道裂痕来。
不由自主,她又开始分析他的意图。
尽管从来都没猜透过。
“暂时没想那么多,”逯春和照实说,“眼下想的就是,好好实习,好好做毕设,别的就……没了。”
“嗯,毕业这个关头还是很重要的。”
徐岁安喝了口水,又问:“就没想过考研吗?”
“没有。”她不假思索,“我想早点工作。”
徐岁安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说:“早点工作也好。”
“嗯。”
逯春和扭脸看向窗外,小巷之间横着许多绳子、电线、竹竿。竹竿上晾着衣服或被褥,电线上偶尔会有麻雀落脚,一切既有序又杂乱。
她总有种,被人看了个干净的感觉。
不怎么爽。
“你呢?你来这里读研、创业,是打算留在这里吗?”她回过头来问。
他答得很快:“不确定。”
“哦。”
她暗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徐岁安擦完嘴问:“还吃吗?”
她摇头:“不吃了。”
“那我们到下面走走?”
“好。”
徐岁安笑着起身:“我得抓紧时间了,省得人家来催你。”
逯春和想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人家”是指顾承谦,失笑一声:“他开玩笑的。”
这句解释,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奇妙。
分明对方都不在意。
和徐岁安并肩走在小巷里,头顶的太阳温暖柔和,怀里的花香甜美丽,而地上的人影忽远忽近。
和他在一起的细节,处处都很真实,真实到逯春和有种梦醒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