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丝不语。
“妈妈说夫妻间最重要的是坦诚。”
“骗人。”她眯起眼睛,“舅妈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你可以让我许诺不再骗你。”伊路米只说,“总比你的空口白话多些束缚力。”
“……”
天窗投下的光将伊洛丝的金眸烘烤得发亮。漫长的对视里,那种明亮只照着他,一如既往。
她终于启唇,“这样你就会安心吗?”
伊路米反问:“这样能让你相信吗?”
相信?
先任一位花样百出的操作系留根念针在她身上?
她进而联想到,那天温存时,侠客悄悄塞进她包包夹层的小玩意儿……实在越做越精进了。
伊洛丝道:“既然你能察觉我有没有遇到危险,在我平安无事的时候,别拿担心当借口突袭我。”
“突袭?”
“不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来找我请提前打报告。”伊洛丝的食指按住他微张的嘴,“不给妻子添麻烦,是丈夫的义务。”
少顷,伊路米答:“好。”
“好。”她点头,“那么先哭给我看看。”
“……?”
“我需要一些报酬。”伊洛丝眉眼弯弯,“如果我看得满意,也许就答应你啦。”
伊路米的目光停滞一瞬,深不见底的瞳孔映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很开心呀。”她捏住他的下巴,像在用呼吸打量他,“胜券在握,根本下一秒就要笑了,对吧。”
他握住她的手向上,直到她指尖触到他眼尾。伊路米纤长的睫毛缓缓垂下,他眼角似乎有片刻的湿润,可再度睁开时,微妙的异样已然消失无踪。
伊洛丝的鼻尖磨蹭上他鼻尖,“你一滴眼泪也没为我流过。其实你一点都不爱我,你只想缠住我……”
“这样说起来,”伊路米嘴角溢出让人发毛的笑,“你非常「博爱」呢。”
“……“
他无意跟惯会胡搅蛮缠的人辩论,只兀自换了话题,“我的生日礼物。”
“欸?”
“纯金的?”
“童叟无欺。”
“重量。”
“几千克?不记得了。”
他沉吟片刻,“直径?”
她稍抬眉,眼波流转,“不会弄痛你的……”
伊路米的声音毫无波澜:“那你要怎么让我哭呢?”
“哈……”伊洛丝的手缓缓游弋至他后颈,“怎么也不会用它,那是你的奖励呀。”
“我没有那种癖——”
他的话被带着血腥气的凉软触感压下,脊椎顺势被她的手扣紧。熟悉的松软感瞬间自他胸腔弥散开。他感到又空又满。
伊路米想,她可忍太久了。
唇舌相触的刹那,他几乎有失控的错觉。
不是出于快意,是因为某种太奇怪的渴望,像回到了幼时哪个重伤到意识混沌浑身无力的夜晚,非要定罪似的咬住她的手指不肯松开。
他掀起的睫毛扫过她的眼睑,她下意识地睁开眼。伊路米的视线被明金色虹膜上细小的纹路扰乱,依稀描摹出两个小小的身影。
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活着是为了胜过另一个人,他看见了他全部痛觉和欲念的起点。
于她而言,有何不同?
所以他的血肉生来就该嵌入她的血肉,她的唇合该像这样碾磨在他唇上。她的逃离是创伤使然,即便如此却不能不被他吸引。她气息灼烫,他心跳鲜活,造物主说理所应当。
伊路米想,实在不该把重归于好的场景设定在家里。任他的意识散乱在过去的痕迹之上。
他的手自她肩胛滑向腰窝,抬起些距离,把她搂得更紧了。两人夹杂着噬咬的亲吻也乱起来,从嘴角,耳垂,再去到颈窝,回来嘴唇上时变得又深又重。
她被用力压向他的身体,他不知何时跌坐去了雪白的长绒地毯上,被一团团艳红花朵簇拥。
绒毯下见证他们如何共同长大的木地板微微作响,血色沉淀其中,像童年的回声不断重复着宣告一切的开始都无法被推翻。
伊洛丝伏在他耳边,轻声说:“封念算什么规则……是不是输不起?我们,玩个大的……我知道你没有满足……”
伊路米似乎笑了。
两枚念钉碎裂成细小的尘屑,自她手心飞溅而出,裹覆着淡金色的念,分别没入彼此的皮肤。
一阵灼热的痛感渗进右腕,伊路米低眸扫视。起初是根银白的线条,随后勾勒出鳞片,自腕骨绕一圈,蛇首衔住尾巴,闭合在他的脉搏上,颜色极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
与此同时,伊洛丝的左腕浮现出一模一样的图案。
“早就想试试了……”她对新鲜出炉的“纹身”感到满意,手腕附上他右耳,“这里是不是,听得更清呢?”
“Ouroboros……”伊路米呢喃。
吞噬与被吞噬,永恒,封闭,束缚,无解。
他握住她的小臂,贴近的繁复花纹相连,像把无形的镣铐。
伊路米说:“姐姐,你也很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