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在过量的热气里迟钝,思维缓慢了,情绪也慢半拍得跟不上。大半钝痛卸下,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决堤的——
“我也喜欢……”她说。
决堤的恐惧。
重复交替的痛楚如片片墨渍在视网膜渲染开。痛觉,理论上来说,不会让人联想到虚无的死亡。它会把人强留当下,不断强调清醒的此在。
可侠客开始没法全神贯注。层层堆叠的另一种知觉如影随形,被意识混淆为痛苦的转化。
落在他唇上的啄吻愈发温柔,她垂下眼帘,轻柔地牵引他的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允许他碰她。好像在给他选择,在说,他也可以这样对她。
她的右手抚上他滚烫的颊。侠客薄白肌肤上凝出的汗津,像粼粼闪着的碎银,比刚刚更红的脸仿佛要滴下血,喉咙里模糊的音节听起来越来越躁了。
他还皱着眉,半睁着眼皮好像在瞪她,却失了焦,要凶不凶的。
她柔声安抚:“听话一点,好不好?”
一片噪点里,侠客好像没看明白她的神情。她的句子还没清晰传达就被水声淹没。
他这才恍怔地想,自己应该是能挣开的,至少可以说不要。但从头到尾都没记起来。也许疼到没空去想,只记得她总有办法缓解他的难受。这种疼没停留在体表,在神经里迸发。
也许就这一次,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受不了。
伊洛丝好像根本不会痛,像个被他揉扁捏圆的团子,逆来顺受。黏滑的水液顺着掌心流得到处都是,夹得他的手指也开始发痛。
为什么抖得厉害的人是他?
两种迥异又同样强烈的感官,像赤身走在暴风雪中的人快冻死前恐怖的回暖。他的头脑被拉扯得混杂不堪,眼前开始浮现光怪陆离的碎片。
大概也和她有关。
早就分不清背景是黄昏还是炉火,一切声响被雪消音,最寒冷的哪个深冬,天上亮起了太阳,刺目的强光把本该阴湿的东西照得发烫,躲闪不及。
她撩起因打斗乱掉的发,笑着走向他。
然后呢,他想要什么?
记不得了。
散乱的帧和理智一起碎得支离破碎,拼凑出更像幻影的视野。
眼前的人。
发出黯淡光芒的镜子,皮肤,发丝,眼睛,微乎其微的亮点,一度将他从中茫茫然的黑暗寒冷中救出。他在头晕目眩里颠倒错位,变成为向光性而苦的飞虫。
他仍和那时一样渴望。
“好……”
眼前一道白炽的光瀑泄下,侠客脱力地抓住她的手臂,埋在她颈边剧烈喘息。
她揽过他的背,近似一个安静的拥抱。直到他平复。
伊洛丝洗完手,整理好衣服,没有制止身后黏上的吻。
到门在他眼前关上,侠客开始恍惚,怀疑刚刚做了个荒诞的白日梦。
他按压着青筋直跳的额头,审视镜中自己的大汗淋漓一身狼藉,终于有了些许实感。
想到她的目的地,他的眸再次沉下。
……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伊洛丝被超额的刺激冲击得有点累。她不是个精力极度充沛的人,心里似乎还多了别的踌躇,几乎迈不开腿往楼上走。
可来都来了……文件还是得拿。
库洛洛的房门被打开。
里面的人明明知道她在靠近,但仍埋头看书……确实有好好对待她的书,却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也径直越过他,艰难地找出一个位置坐下,“请汇报你的工作。”
库洛洛臀下的椅子被碾碎成粉末,随即化作一片细小的光点,在空气中散开。椅子上的人在同一刻,不,说提前更准确,总之他及时站了起来。
他眸底噙笑,“原来一区是这样办公的。在下属的房间里,坐在他床上?”
“难道我应该坐地上?”她伸出手,“交作业,你不会没写吧?”
“如果没有,会罚我吗?”
看见她眉宇间压的薄怒,他心里涌出一阵笑意,垂目拉开抽屉,取出那张写满“身家”的纸。
“表现不错。”伊洛丝接过去,自顾自踹掉鞋,找到不背光的位置,把枕头半立起来倚着看。
虽然她想了解的是旅团……一眼可见,上边最详细的是他的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