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来了,重度焦虑。”
医生穿着白大褂从检测室出来,将中性笔插回胸前的口袋,说:“病人的情绪很重要,家属平常要多关注一些,不要不把心理上的问题当回事,到时候拖成抑郁就不好了……”
时衿愣愣望着检查结果,报告单上的一笔一划像是刀刃,切割她的五脏六腑。
顾筝弦从诊室里出来,她戴着帽子和口罩,个子明明很高,但不知道怎么,拓印到时衿眼里,变成小小的单薄的一片。顾筝弦顿了顿,然后说:“对不起。”声音细细弱弱,像一只站不住脚的火柴棒。
时衿替顾筝弦整了整衣领:“先回家。”
由于是个周末,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比平常多一些,原本十分钟的车程,半个小时才到家。
两人一路上都默契地没有说话,时衿反复回忆顾筝弦刚才说的“对不起”,她的神情,她的语气,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在时衿心上狠狠抓了一把,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顾筝弦怔怔看着前头,新车比原来那个窄得多,前挡风下面原本应该摆着塑料小花的地方空荡荡,安静放着时衿的墨镜。顾筝弦盯着墨镜看,脑海里回响起一道声音:“承认错误的时候,戴着墨镜便能说出口了。”
是在纪柠面前,不小心将两人的关系说漏嘴的那次,她戴着墨镜给时衿道歉。
顾筝弦突然就有点恍惚,想起她们刚在一起时候的样子。那天晚上,她对着不太自信的时衿说自己要做逐水飘零的花,要对时衿十分十分好,还要一辈子宠她爱她,要把时衿从泥潭里拉出来......那么这样看来,她应该给时衿道很多很多歉。
到家了,时衿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口袋里两页A4纸大小的报告单好像有一头骆驼那么重,压得她精疲力尽。
“时衿,我需要吃药吗?”
顾筝弦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她,语气平常得好似只是感冒发烧。
时衿回过神,视线像是老电影一样落在顾筝弦身上,听见她紧接着说:“对不起啊,又耽误你一天时间。我好好吃药复诊,想来将息几天便无大碍了......”
又是对不起......
这三个字再次乱糟糟闯入时衿耳里,令她鼻子一酸:“为什么?”
“啊?”顾筝弦被她问得一愣。
时衿看着她,心脏就像被塞了棉花,酸酸涩涩喘不上气来:“为什么总要说对不起?”
“我......”周遭凝固住了,时衿没来由的一通脾气让顾筝弦摸不着头脑。
时衿的情绪并非无缘无故,只是刚才医生说,如果不正向干预,顾筝弦的病很有可能发展成抑郁症。那个瞬间,她突然想起自己早早亡故的亲妈,外婆说,她当年就是得了抑郁症,跳楼走的。
时衿红着眼睛措一措辞,问她:“跟我在一起,会让你压力很大吗?”
“弦弦,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很难过?”时衿忍着哭腔,嗓子沙哑着问她:“心情不好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重度焦虑......”顾筝弦回想刚才医生说给她的话,然后鹦鹉学舌重复了一遍:“我们那儿没有这种病,我也不晓得出什么岔子了。而且你最近很忙,我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叨扰你。”
“叨扰?”时衿自嘲地笑了笑:“什么算叨扰?什么又是小事?非得等到......”等到预备着跳楼再告诉我你心情不好吗?
时衿喉咙一哽,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