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挈说这句话的时候,暗暗流露出那般得意,蒋明怎么会捕捉不到。她迷离地斜睨一眼她。
“哦。”敢去招惹他,“盲点”确实是个挺凶险的团伙。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狗东西不温不火的态度到底是跟哪个学出来的,颜挈记得几日之前她还哭哭啼啼得丢人现眼。
“讲讲细节。”蒋明恰到好处地补充一句。
手里握着主导权很爽,但过量也不行。
外卖员给蒋明打电话,说门卫拦着查。看门的老警察听到小蒋的声音之后就让他进去了。
放门口就好。
“情报人员挖到了点东西。”颜挈压低声音。
“颜老板这是来报警了?”
颜挈越过蒋明去够床头的开关。熄灯之后,小宿舍漆黑一片。全息影像的蓝光幽幽加载着,蒋明眯起眼读那些整理好的文件。
“奥兰雪原?他在做活体交易?”
颜挈用手指压住蒋明的嘴。
内容在向下滚动,弗洛斯山脉横截面分析图、配型成功的非法医学证明、交易台账、被渗透的内部人员名单、违禁品走私标志、雪原仓库定位、洗钱途径、与南方买家的私人邮件、货品验核、代号为“白鸽”的修道院、紧急销毁货物留档照片……
幽蓝的代码、密件、地图、照片碾过她不再困倦的双眸。她的眼睛越睁越大,脸色越来越白。
销毁?销毁,那雪原那些女孩子呢?全部被他们杀掉吗?
“颜老板,这个得报告上级。”她按下颜挈的手,脸色凝重。
颜挈摇了摇头。
“要来不及了。”
“我知道。”颜挈还能保持冷静。
要是没有转机,她不会把这个消息带到孩子面前。她没有恶趣味到将快乐建立在所爱之人的职业道德感上。
那天她砸开小照相馆的门,却唯唯诺诺地变了脸,和她讲起什么“人脉”的事情。她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利用上“人脉”,利用蒋明。
蒋明内心深处知道警司不会管这种事情的。不是不愿意,是根本没有能力。
雪原本就处于国界模糊的争议地带,军队都不易调度,何况是离它十万八千里远的、一个二线城市的小警司。
要走正当程序、层层上报,先不说上头乐不乐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每环节三个工作日的响应期限,流程一走完,人质也差不多可以过头七了。
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她们去死吗?
她是个警察,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我们也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蒋明脸色很难看,颜挈忽然意识到,自己给的东西,似乎过于挑战她的心理承受极限,“别怕,我有计划。这件事有人委托于我,她手里的底牌很重,但她需要军方和警方的帮助。我需要你。”
她果然是带着目的来找蒋明的。
蒋明悲伤于再次让她失望。知道真相却无能为力,毕竟她只是个肩膀上没几条杠的底层警员。
她能做什么?
全息影像停留在警司古板的官方网站,颜挈的指尖拨过警司大门,一层一层上划,最后点了点首都克鲁斯城中那座威严的圆顶建筑。
“……到总司去?”蒋明问。
“明天就去。”
“现在就去。”她的身体在颤抖,跳起来就想脱掉睡袍,却被颜挈一把拉住。
“不要心急。”
颜挈对上她迷茫而质问的目光:“那是一场谈判,亲爱的。我们手里攥着筹码,但要找准合适的时机扔出去。我们要打的是硬仗。你太累了,光有真诚和一腔热血,什么都不可能办到。必须休息几个小时。”
休息。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窗户开了条缝儿,细风吹拂进里屋,凉丝丝的。
腕表熄灭了光影,微冷却柔软的一只手穿过毛绒睡衣领口。她心率不整齐,体表温度也偏高。她恰才过于激动,胸口的细汗未干。
她刚才给她看的那些东西,让她揪心地想哭。
可颜挈的呼吸还算平静,没有边界感地缠了上来,紧紧拥抱着,将脸埋进她颈间。
深重的呼吸和不规律的心跳渐渐被抚平。肾上腺激素水平趋缓,疲惫再次成为了身体最务实的信号。
她的工作,明明已经让她亲眼见证了如此之多的荒唐。
那都不算。
她一手将她拖入了真正的深渊,堕入无梦的黑暗。
*
外卖在门口挂了一夜,热的凉了,冰的化了。
好在天气不热,食物没有那么容易变质。次日清晨,还能用小锅热热,和她一起当早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