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爹最后问你一次,娶吗?”他取下嘴边的手帕,语气里净是无可奈何。
阿远被秦公子护在身后,更加坚决:“爹,我只要秦云。”
沉默良久,宋老爷叹了声气,挥手让跪在地上的两人起来:“罢了。秦公子起来吧,你没必要跪我。”
“鸿儿,你去送送秦公子。”他摸了摸‘宋鸿’的头,面上闪过一抹决然:“阿远,你过来,爹和你说几句话。”
‘宋鸿’又动了起来,他领着秦公子秦云出了门,宋烟雨扭头瞧向身后,阿远站在宋老爷身旁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唰地又跪下磕了下去。
先前能够依稀看得见人影的大雾更加浓郁,秦云分明是走在自己身旁,可他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霎时间天旋地转,宋家的宅子宛如隔着层纱变得缥缈。宋烟雨陡然眼前一黑,五感尽失。
冰冷的金属触感抵在胸前,萦绕在鼻尖的消毒水味熟悉到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醒来后冗长的那段日子。
宋烟雨是在新年伊始醒来的。沉闷的黑暗中忽得冒出大片绚烂的彩色光斑,突如其来的翻书声在永寂中格外清晰。
他迟钝地想着:他这是怎么了。
还没搞清楚现状,额头突然被贴上温暖的柔软,热气喷洒在他的发间,耳边有道声音唤着他的名字:“快点醒来吧。”
他的苏醒对一些人来说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众人百感交集。病人无声的异常犹如悬在头顶的达克摩斯之剑,利落的斩断所有侥幸。
刚醒的几天里,宋烟雨偶尔会摸着额头盯着对面的白墙发呆,更多时宛如一尊雕刻精致的白瓷倚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天。
空洞,毫无生气,任人摆控。
直到过农历年的那晚,白天才下定决心要守岁的宋家人实在熬不住开始打盹,他们在外面的炮仗声中逐渐睡熟。
后半夜,病房门被悄悄打开,有人溜进来把宋家的珍珠偷了出去。
这位不请自来的小偷大摇大摆的抱着宋烟雨,溜到疗养院后山的一片断坡上。用大衣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小声絮叨着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儿。
圈住宋烟雨的人有些难过的在他耳边说:“快点醒来,好吗?”
那为他绽放一整夜的璀璨烟火终于在宋烟雨眼底点燃一小簇火苗。
“快点醒来,好吗?”两道声音在他模糊的意识中重合,热气洒在脸上,温热又湿软的东西落在嘴角处:“珍珠醒来好不好?我难受。”
是谁?
那个总在固定时间来给他念书的人是谁?
宋烟雨拼命摆脱绞在四肢上无形的绳索,用力抓住说话人的手,眼皮微动:“你个打扰我睡觉的混蛋!”
被他虚握住的人背对着他正冲门外大喊,很快跑进来个穿白大褂的人对他进行检查。宋烟雨轻轻拉了下,那人转过身轻抚他的额头,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是他啊。
他心底豁然开朗,宛如拆开的惊喜礼盒里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礼物。
“他是没事。再这么熬下去你反要倒下了,大哥。”医生冲何徐行翻了个白眼,补充好病例收起笔。
“晚上好啊,感觉怎么样?”他转向宋烟雨,脸上迅速挂上温和的笑意,朝他伸手道:“正式认识下,郑治。你的主治医师也是何总发小。”
宋烟雨吃力的点头,握住他的手。
这人突然挤开站在床头的何徐行,握住宋烟雨的手久久不松开:“宋美人名不虚传,家里有没有同龄的姐姐妹妹啊?”
也不等宋烟雨回答,语速极快的往外蹦字:“本人今年26,身高185,三围102-76-94。无不良嗜好,家里三代从医,本科就读于D医大,M国神经学博士,虽算不上一表人才,也是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名下本市有三处房产,几辆超跑以及郑氏生物制药的股份若干,每月工资有…”
“撒手!”冷不防被人钻了空子,何总拽着白大褂往后扯:“他只有一个弟弟。”
“再见,没生死大事别联系我。”郑治迅速撒开,高举双手撤离病床,而后拿起自己的东西快步走出病房。
一直处在状况外的宋烟雨,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向何徐行。
“不用管他,他一直是这样。”何徐行搬来凳子,拿来湿巾仔细的擦着宋烟雨手上刚才郑治接触过的地方:“你已经睡三天了,再不醒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向老师和赵总交代。”
“别这么看我,我有好好遵守约定。”他扶起宋烟雨让其靠在自己身上给他喂水,“可总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帮宋烟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何徐行在他腰后垫了枕头:“珍珠,你要考虑下我。我也会担心,也会害怕。”
“珍珠,别抛下我。”他将脸埋进宋烟雨的掌心,嘴唇轻微的颤动灼伤着疤痕。
瞧见何徐行面色苍白,眼底一片乌青,满眼红血丝倾诉着何徐行此时的疲惫。宋烟雨轻叹道:“好,我不松手。”
何徐行那张侵略性棱骨分明的脸庞柔和了下来,他的眼睛呈现出很多宋烟雨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有什么即将宣泄而出,可最后又回归温和平静。
“去休息,睡一觉。”宋烟雨捏了下他的脸,努力勾出来个自然的笑。
“我不困!”何徐行顿时变得紧张兮兮,抓紧宋烟雨即将抽回的手。
万一他睡过去,珍珠也消失了怎么办?
行吧,宋烟雨往里挪了挪,无奈的拍着空出来的地方:“上来吧,睡醒我有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