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短暂地停滞了几秒钟……
李达坤别开脸咳了两声,又镇定地转了回来:“别跑题,年轻人,继续说鸟。”
罗乐:“更明显的是另外两件事。”
“庄泽和他的同桌孙世杰很少交流,但有一次,他主动纠正了孙世杰的笔记错误,还特意在本子上画了个圈。”
“我让孙世杰找到了那个笔记本,画圈的地方是——‘鸣禽的代表是猫头鹰’。”
“这有什么问题?”李达坤面露疑惑。
“鸣禽的代表是大山雀,猫头鹰是猛禽的代表。”罗乐停了一下,补了半句:“基础知识——”
李达坤摆摆手:“我不懂这些,你继续说。”
罗乐:“庄泽此前几乎不参加课外活动,但他报名了学校组织的户外观鸟活动。”
“自然博物馆的讲解员对他印象深刻,还介绍他加入了观鸟会,之后他参加了几次线下活动。”
李达坤皱眉:“做什么?”
“有的是科普活动,拍摄不同季节的鸟类,还有一些公益项目,比如给鸟搭窝。”
李达坤挑起眉:“鸟难道不是自己搭窝?给什么鸟搭窝?麻雀?喜鹊?”
“城市里的鸟很多,喜鹊和麻雀也不止一种。你说的麻雀,大概率是‘家麻’,但除了家麻,还有山麻雀、黑喉麻雀……虽然看着都差不多,但其实——”
“停!”李达坤果断抬手,“不用说这么细……”
罗乐识趣地收住,正色道:“除了麻雀和喜鹊,还有斑鸠,城市里常见的是珠颈斑鸠。”
“什么东西?”李达坤眼神茫然,彻底陷入知识盲区。
罗乐愣了一下,等等——
这表情,这神态,这微微的困惑感……怎么这么眼熟?这不就是自己当初面对「静电侠」时的表情吗?!
这段时间,自己在柯学、物理学、色彩学、材料学、生物学的连环暴击中,苟延残喘,受尽折磨。
现在终于轮到他给别人造成知识困扰了?!
这叫什么?知识的复仇!
罗乐调整了一下情绪,切换到「科普讲堂」模式:“珠颈斑鸠,脖子上有一圈白点,属于鸽形目,鸠鸽科、斑鸠属,和野鸽子是亲戚。
李达坤:“……”
“它们随遇而安,窗台、阳台、花盆,甚至空调外机都能随便搭窝,典型的半开放型筑巢习性。
再加上求偶期不受季节限制,属于全年可繁殖物种,所以能看到它们在城里自由恋爱,躺平生崽,被称作鸟界的——”
说到这儿,罗乐忽然有了一丝某人附体般的微妙快感,他微微停顿,给李达坤留下一个思考的空间,以铺垫最后带有哲学高度的总结词。
——“躺平之神……”
李达坤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他直直地盯着罗乐:“你刚刚说什么?”
罗乐没料到,李达坤的反应这么大,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躺平之神」。”
“不是这句!”李达坤提高了音量,“你刚才说它会在哪里搭窝?”
罗乐眨眨眼,说:“它们随遇而安,窗台、阳台、花盆,甚至空调外机都能随便搭窝。”
“空调外机!”李达坤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转身快步往外走。
“你会开车吗?”李达坤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罗乐。
“会!”
“开车,跟我去现场!”李达坤直接把车钥匙扔给罗乐。
罗乐懵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达坤刚才……是因为自己的“知识暴击”得到了什么破案灵感?!
这叫什么?
知识的救赎!
*
李达坤在庄萍家的阳台上站了很久……
屋内的血腥味已渐渐散去,窗台的花盆里堆积着泥土和枯叶,成为这个房间生命气息消亡的一部分。
“我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李达坤喃喃道。
“修空调的孙师傅说,庄萍家的阳台很乱,空调外机边堆满杂物,可现在你看——”
罗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空调外机周围什么都没有,连灰尘都被清理干干净净。
李达坤打开窗户,伸手在外机旁的缝隙摸索一番,摸出一片脱落的羽毛。
灰褐色的羽毛轻飘飘地躺在他的掌心,只有指尖长短,边缘有些破损。他捏住羽管举在眼前,逆着天光,羽毛的脉络清晰可见,像是脆弱生命的图谱,承载着某种沉默的执念。
“我可能找到庄泽的犯罪动机了。”李达坤沉声道。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头儿,”电话那头传来苗川的声音,“我查到庄泽的交易记录了!您猜怎么着?”
“他的大部分钱,都捐给了两个基金会。”
“一个是候鸟及栖息地生态保护项目,另一个是野鸟救助会,两个加起来每月1000元,已经持续了两年多。”
李达坤扭过头看向罗乐:“庄泽不在乎别人,甚至也不爱惜自己,他只在乎「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