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先闹起来的居然是三姨娘。
这会是用晚膳的时候,老爷也在听松堂,听见三姨娘喧哗就皱起了眉:“什么情况?”
崔氏也微微蹙眉,板起脸对白芍几个道:“老爷公务烦心,难得回家松散片刻,多大的事就值当专门扰老爷清静?”
钱妈妈欣慰松口气,太太在自己的劝解下如今是越来越上道了。
果然顾介甫脸上也多了一丝不快,一盅老鸭四物汤重重放回餐桌,沉着脸发话:“她不是被禁足了么?怎得又出来?叫她过来!”
看那架势,三姨娘若是说不出个正当理由,只怕就要受罚。
三姨娘被带了上来,瞥了一眼老爷,柔柔弱弱跪下就道:“老爷,太太,不是妾身没有眼色,实在是王素娥的账对不上,妾身寝食难安,这么大的事又不敢做主,只好拼死冲了禁锢,来求老爷太太给个恩典。”
说罢就将自己查出的账册呈了上去,一段细腰如弱柳一般,摆了几摆柔柔弱弱靠在绣墩一角,她从未生育过,风情最盛,只这几下就让顾介甫脸色转晴。
这个扬州瘦马!崔氏几乎咬碎了牙,可想起正事就还是佯装惊讶:“你莫不是弄错了?你被禁足怎么知道那许多?可别冤枉了大姨娘。”
“正因为妾身禁足无事可做,又感念老爷太太仁慈让我继续管事,这才翻起了账册,谁知一翻吓一跳,这采买之事透着蹊跷,每日里都多拿了几钱银子,日积月累也是笔大数目。”三姨娘娓娓道来。
“喏,老爷请看。”她向前倾身,给顾介甫指点账册,“这是我摘录的之前账册,王素娥采买后每样物件都涨了价,再者,说也奇怪,难道这六年里泉州城物价就只涨不跌?”
顾介甫蹙眉翻起了册页。
他虽然不过问后宅,但也是一方父母官,旁的价格不知,但这粮米薪柴关系百姓生计,自然要过问的。只粗略看了几眼,就知道这账册有问题。一对眉毛就越发蹙得紧了。
崔氏乐得看戏,感念五娘子献得好计策。否则现在她就要面对大姨娘和三姨娘联手,哪里有现在坐山观虎斗的自在逍遥?
卧波阁里,三娘子和六娘子正急得团团转。
三娘子面露急切:“娘,我看着三姨娘往听松堂去了,手里还捏着一卷书,应当是账册……”
“无妨。”大姨娘摇摇头,“我自有决断。”
“娘的意思是?”三娘子懵懵懂懂,看不大懂。
大姨娘便开口:“三姨娘想的是先发制人,可也要这个本事!”
“她最多揭发我每日里账目多报多得,可这价钱波动不好找证据,谁还记得六年里泉州什么价?难道为这事特意跑趟泉州借用别人家的账册看当时物价?就算老爷也发现了,我大可哭诉是被手下人蒙蔽,再说自己管家辛苦,勾起老爷感念我的苦劳,这么一番就有可解之处。”
两位小娘子似懂非懂。
大姨娘趁机教导她们:“万事都要镇定,别自己先乱了阵脚,坏从乱中来。”,女儿们离开自己身边,很少受自己教导,正好趁机教导她们。
六娘子抬起头来,问:“可娘为何……要给账上做手脚呢?”她咬着嘴唇,贝齿在唇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一松开,立刻有血液大量涌入灰白的唇角。
大姨娘错愕,旋即失笑。三娘子她当时求情老爷留在身边多教导了几年,反而是生下老六,见她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索性就按照家规送到太原,如今看来失策了,这个女儿实在是太天真了!
她吸了口气,这才笑道:“顾家每个姑娘的月例银子是二两,可你们谁的日子是照着二两来的?”
她指着六娘子浑身上下:“你看你头上的珠子箍儿,身上的月白素绫批袄,领边挂着的金三事坠领,脚上踩着的浅蓝罗高底鞋,哪一样的单价不是超过了二两?若是按照月例银子,你这一身要省吃俭用攒半年。”
“更别提每日里喝的老君眉、吃的另叫的菜,就连冲茶叶的山泉水都要另外从街上买来。以后出嫁的陪嫁,样样都是银子!娘若是不捞银子,难道要学四姨娘那个蠢货,连给女儿补身子做道补汤都要卖首饰?”
她说到最后已经隐约动气,声音都带了平日里罕见的高亢。
三娘子赶紧拉拉她衣袖:“妹妹糊涂,娘犯不着跟她置气。如今咱们母女团聚,娘慢慢教就是。”
说着又腾出一手冲老六招手,示意她也贴过来。
六娘子就慢吞吞也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