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床绝不小,但依她的体型来说,只是刚刚好,留给格桑的空间是没有的。可安娜不管这么多,她拍拍床尾,示意格桑躺上来。
“来吧,小宝宝,这儿正适合你。”
床的宽度只允许格桑蜷缩着睡一晚,还不如睡地板,况且格桑也不想挨着安娜睡一整晚,他委婉拒绝了安娜的提议。
“妈妈我睡地上吧,我怕挤到你。”
安娜一点没觉得他贴心,她只是冷笑:“你又不听话了?不想和妈妈挨在一起?”
“不,不是的,我只是”格桑的话还没说完就狠狠挨了一巴掌,安娜的大掌抡圆了扇过来,扇得他头晕目眩,阵阵耳鸣。他的脸迅速泛红,没过几秒就肿得吓人,口腔内壁也磕破了,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别再说些我不想听的狗屁话!”安娜没有一点预兆地发了狂,“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她的拐杖狠狠敲在格桑的伤腿上,引得格桑失声痛叫。
“啊——”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要听妈妈的话吗?没教养……生你的……该下地狱……妓子,呵。”
她咕哝着,眼睛死死盯着格桑,手指贴上刚刚在格桑脸上留下的指印,她喘了口气要求道:
“现在,躺过去,我亲爱的宝贝。”
格桑咬着牙服从,他一个字也不想和这个疯女人说了,她压根儿不在乎,也不想听。对安娜,他需得收起一切对女性的孺慕之情,什么绅士风度、骑士品格,这所有文明的东西都是不必要的。
安娜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他体贴好相处、爱交朋友、爱讨好人,但绝不是没有自己的骄傲。今天他遭受的羞辱太多了,每一次被迫的低头都是在打断他的一寸骨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和挫败。
此时此刻,格桑无比地想念遥远的大陆那头的,他的妈妈。那个将这辈子大半积蓄都押在他身上,大力支持他完成学业,托举鼓励他向上攀爬的妈妈。
他妈妈实在是个厉害女人,不是安娜这种厉害法。虽然个子矮小瘦弱,但精神永远强大,她摊上的赌鬼老公和无良老板,她这一生所遭受的一切不公从没打败过她,他是她最大的骄傲,她们互为支柱。
格桑背对着安娜缩在床尾,以婴儿时代蜷缩在妈妈子宫里的姿式。他没出息极了,止不住的鼻酸眼热,真的像个小宝宝一样想念起妈妈来,非常、非常地,无可救药地想念。
安娜看穿了他的脆弱,她嗤笑着嘲讽:“委屈了?你们这些被宠坏的孩子都该拉去战场并排枪毙,连一句话也说不得,看看你那副样子,真像个软脚虾。”
“逃兵、懦夫、贱东西。”
格桑对安娜的恶感已经快溢出来了,起初还只是忌惮、厌恶,到后来他的怒火愈演愈烈,这个疯女人有什么资格羞辱他妈妈,凭她养了一群社会渣滓变态怪胎?
格桑仇视着安娜,并且迫切渴望将受到的羞辱统统返还给她,但他将自己的敌意藏得很好。他深知,和这个女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而他必须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只为他自己,于是他表现得更加顺从、恭敬。
安娜命令格桑转过身来,她要将她的大脚踩在格桑的小腹上,虽然那儿没什么柔软的肥肉,但紧实的肌肉也令她满意。
“妈妈很高兴同她的孩子一道睡觉,现在,妈妈允许乖宝贝亲吻她。”
安娜把手递到格桑跟前,这是她赏赐的折磨。
格桑听话地将干涩的唇瓣贴上她湿热的掌心,在接触的瞬间,不适感席卷全身。格桑想,他更应该咬穿安娜的喉咙,而不是像哈巴狗一样亲吻她杀人的手掌。
而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在午夜十二点,这个女人准时入睡。
安娜的呼吸声平稳,但格桑一动不动。
塞勒斯只给他找了一条宽松的大裤衩,他现在还是挂空挡的状态,上半身也一丨丝丨不挂。安娜这个疯婆子的脚在大夏天也凉得要命,这凉意传递到他肚子上,加上过期牛奶的作用,格桑的肠胃开始绞痛,疼痛激得他前胸后背直冒冷汗。
不仅是肚子,他的腿也是,原本可能没那么严重,但在安娜这个壮女人的毒打下,连移动都痛,也许已经断了。
格桑缓缓深呼吸,他需要些什么来麻痹自己的感官,就算只能暂时的摆脱疼痛。
他掐着手心攻击安娜。
安娜才是彻头彻尾的可怜虫,她没有丈夫,更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看过全家福,这一家子没有一个长得像安娜的。
也许安娜不能生育,又想要个孩子,她想得精神失常发了疯,被丈夫抛弃了,所以专捡别人的孩子抚养,但疯子不会养孩子,于是世界上多了个疯子和变态的恶心组合。
他恶毒地、漫无目的地畅想,这样能让他好过些。
挨了不知道多久,等疼痛几乎麻木时,格桑听见安娜打起了呼噜。
那动静就像一群猪在叫,震得他耳朵发麻。
他等的机会也许来了。
格桑谨慎地、轻手轻脚地远离了安娜的脚掌。在一片黑暗里,他慢慢靠近安娜的头,他的双手对着安娜的脖子比划。
他没有武器,但他是个成年男子,他的力气不小,就算安娜醒来也有不到一半能成功掐死安娜的概率。
至于钥匙,安娜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她当着格桑的面将通往自由的钥匙放在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