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朝荣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在他眼里,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张牙舞爪地变形扭曲起来,引得他忍不住地干呕。
铁铸的灶台突然发出轻微的刮擦声,嘴里塞了小孩手臂的孙婆婆弓着腰从里面钻出来,她本来还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见到格桑和朝荣,她扔下嘴里的手臂,又张大了嘴扑向离得极近的格桑,那动作比平时灵活得多。
格桑条件反射地避开,孙婆婆的牙缝里塞满了丝丝缕缕暗红色的血肉,脸上也糊了一层红白脑浆,在后仰时格桑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和血腥气。格桑顺势滚到案板旁,抄起剁骨刀劈向完全感染的孙婆婆。
“小桑小心!”朝荣随手拎起门边的砍柴刀,他高高举起砍柴刀,挣扎片刻,对着孙婆婆的后脖颈用力砍去。
孙婆婆的身体断成两截倒在地上,她的磨牙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不再动弹。
天使之家所有年纪小的孩子都被埋葬在这里了。
格桑轻轻带上门,他和朝荣谁都没说话,两人面色看上去难看极了。
院子里许多小孩爬过的大榕树仍旧和记忆里的一样,只是树冠更加茂密了,格桑抬头望了眼树冠,停下了脚步,他叫住正要出门的朝荣:
“等等,朝荣哥,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格桑被朝荣托着爬上了隐蔽的阁楼,阁楼入口的小木门锁着,他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吗?徐悦?周日升?大胖?小黑?你们在吗?我是格桑。”
除了格桑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格桑没有放弃,他加重了敲门的力气:“你们在里面的吧?再不出来我可走了,我和许愿哥、朝荣哥,奥对还有金韵芝,我们可走了。”
说到金韵芝,里边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紧接着灰头土脸,看起来惊魂未定的周日升把门开了条缝,他谨慎地观察了格桑好一会才慢慢拉开门。
还是金韵芝管用。
果然,舔狗在什么时候都很有操守。
格桑利落地跳下来,朝荣催着躲在阁楼里的几人赶紧下来。
回来就看见孙婆婆吃了一屋子人,受了大刺激,侥幸没被刘心美抓住,不得已躲进阁楼的四人肿着眼睛出来了,他们个个情绪低沉,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格桑和朝荣对视。
徐悦的眼睛哭成一条缝了,她见到车里的许愿绷不住了,又开始掉眼泪。
几个人里只有许愿和朝荣会开车,在车里休息了一会,稍稍恢复的许愿小心地从院长身上拿到了车钥匙,他带着徐悦、冯临和于殷上了刘心美平时常用的小面包车。
此前车载广播还提到了军方在离他们不远的B市建立了幸存者基地,一行人决定开上国道,直接往B市走。
两辆车子在混乱的街道上行驶,朝荣的越野车打头。像他们这样听了广播往外逃的车子很多,在目睹了好心停车搭载行人,却反被伪装的二类感染者破腹活吃了后,开上了国道的这些车子再没有敢半道停下的。
朝荣顺手打开了广播,这时候的信号更差了,广播电音严重,各个频道循环播放的内容全是教幸存者如何辨别感染者感染初期的症状。
被格桑丢给周日升照顾的金韵芝被颠簸的车晃醒了,他的后颈处传来周日升手掌的温度。
周日升正用袖子擦他额头上冒的冷汗,发现金韵芝清醒了,他惊喜道:“韵芝,你终于醒了。”
朝荣抽空从后视镜瞅他一眼,严肃了一路的表情稍稍放松。
“睡了一路了,小金你总算醒了。一会开到服务区了,咱可以下车透透气。”
金韵芝头痛欲裂,他按着头,余光不自觉看向板着脸的格桑。金韵芝和潜伏在他身体里的怪物的记忆是共通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想起自己对格桑说的那些话,金韵芝脸都绿了。
他的眼神又落在格桑被竖起来的衣领挡住的脖颈上,那里被他咬了一口。
金韵芝低下头,面色有些不自然。
“韵芝,你刚刚有点发烧,喝口水吧。”
周日升递过来半瓶水,他是个乐天派,在金韵芝面前话更是多得要命,今天受了惊吓,又恼恨自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躲起来等人救,他心里那关过不去,情绪正低落。
越野车突然急转弯,没坐稳的金韵芝整个人栽进格桑怀里,周日升撞向副驾驶椅背,手里的矿泉水撒了他满身。
爆开的火光吞噬了前路,前面那辆白色小轿车紧急撞开了护栏,车子侧翻着倒在路边,十几只穿着快递公司制服的丧尸正从燃烧的货车里面爬出来。
后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朝荣咬牙加速压弯绕过货车,混乱间越野车擦着前方的隔离带冲出去三十米,被车子撞飞的丧尸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一滩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