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人举着火把涌入庭院,焦油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阿史那哈赤手下的羯人士兵提着刀踹开各个房门开始大肆搜索,他们挥舞着弯刀将目之所及全都劈砍一番,最后再点燃火把,将华美厢房付之一炬。
格桑趴在床底侧耳听着,羯人士兵的脚步声愈近,他不顾宋妙理双目圆睁下的反抗,将人往里推了推,整个人绷着身子蓄势待发。
一个瘦高的羯人闯进屋子,他环视一圈,背对着格桑径直来到松木做的博古架前,一手握着刀,一手不断往怀里收拢着架子上小巧的金玉瓷器。
单手搜罗不过瘾,他索性将弯刀撂在圆桌上,默不作声地闷头赏玩。
院子里飘出的烟味越来越浓。
格桑悄悄起身,他控制着重心,照执戈教的那样提踵轻落,在行进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羯人士兵无知无觉地叫格桑捂了嘴,匕首稳稳插进他后心。
濒死的羯人大力挣扎起来,格桑面不改色地受了他的一记肘击,仍将人死死地按在怀里,手上的力道也加大,又把匕首往里送了几分,羯人抽搐了几下,终于软下了身子,不再动弹。
格桑将人轻轻放倒在床上,随手拉下了床上的帷幕。他悄无声息地攀上房梁,双腿屈膝,后背紧贴横梁,静静伏在梁上耐心等待。
外间安静了好一阵子,房门才又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阿史那哈赤轻蔑一笑,他挥退部下,单枪匹马大跨步走进了屋里。
格桑的呼吸放得极轻极缓,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推门而进的扎了满头辫子的羯人君长。
在一室寂静中,阿史那哈赤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像踏在格桑心头。
格桑的精神高度集中着,他搭在房梁上的手逐渐用力,白皙的手背上生出条条新生藤蔓一般的黛青色血管分支,汗珠从他额上滑下,又自下巴尖滴在梁木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透过雕花床栏的缝隙,宋妙理看见阿史那哈赤的鹿皮靴不紧不慢地踏过地砖,他的鞋跟还沾着半凝固的血浆。宋妙理攥紧了拳头,浑身僵硬地贴着墙,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格彦范生的崽子原来是个软骨头,”狼牙耳坠在阿史那哈赤耳边摇晃,他忽然使着弯刀劈开床幔,刀尖直指床底,“躲起来的小耗子还不出来么?”
格桑的目光尽显凶狠,从房梁跃下的瞬间,他腰间的苗刀已然出鞘。
阿史那哈赤的反应也不慢,在格桑的苗刀直指他首级的刹那,他急急旋身,苗刀擦着他的后颈划过,只削断他耳侧的两根小辫子,发丝还未落地,格桑左手握的匕首就已重重砍向他的左臂。
阿史那哈赤吃痛吸气,他皱眉握住格桑手腕,大力迫使匕首快速抽离。
在刀片拔出的瞬间,刃上沾染的几滴血点子溅在格桑的眼下、眉心,倏地融进他无悲无喜的面容。他的睫毛快速颤动几下,那血点子好似朱砂,在他抬眼的瞬间,与眼中浓烈的杀意一同胀大。
吸了这零星几点红,格桑凝着寒霜的苍白面容也渐渐活过来了,氤氲在眉眼间的血色为他添了几分活色生香的灼灼艳光。
“格彦范的武艺没传给你吗?”阿史那哈赤手下愈发用力,他扯出一抹充满恶意的笑,露出掩在唇下的尖尖的犬齿。
他的弯刀接住格桑蓄力劈下的苗刀,刀刃相接发出清脆铮鸣,“倒是学了老鼠爬梁的旁门左道。”
外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格桑动了动手腕不得挣脱,他又使力踹向阿史那哈赤胯丨下。
宋妙理从床底快速滚出,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还未站稳就一脚踹向阿史那哈赤的膝窝,叫专心躲避格桑飞踢的阿史那哈赤重重跪在地上。
在羯人士兵闯进屋子的瞬间,格桑的苗刀也架在了阿史那哈赤的颈侧,他顶着阿史那哈赤不甘又愤恨的眼神威胁出声:“谁再往前一步,我就要了他的命!”
阿史那哈赤的部下犹豫片刻,见格桑手下微微用力,阿史那哈赤颈上浮现出细细的血线,这才领着人后退几步。
格桑一手擒住阿史那哈赤交握着置于背上的双手,一手将刀将刀紧贴在阿史那哈赤颈边,宋妙理接过他手中的匕首,顶在阿史那哈赤的后腰,二人一同挟持着阿史那哈赤往外走。
他们每往前一步,羯人士兵就后退一步。
直到三人走到门口,阿史那哈赤才动了动肩膀,挣脱未果,又叫格桑勒紧了手腕后,他微微抬头,面上露出诡异的笑。
暗箭瞄准了格桑和宋妙理的头颅快速袭来,格桑来不及犹豫,他撤了横在阿史那哈赤颈间的刀,提腿将人狠狠踹出去,又偏过头推开宋妙理,使着刀斩断箭矢。
“留这小子一命,我要活的。”
羯人将格桑和宋妙理包围起来,二人被三柄弯刀架在脖颈,硬推着送到阿史那哈赤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