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兹对危险的感应很敏锐,他的汗毛都在预感之下竖起来。
他猛地站起来,腿都撞上了桌角,桌子滑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格桑始终留意着其他人的动向,他迈步走向欧文。
“你要干什么?”
利兹逃一样缩着脖子躲在格桑身后。
欧文的打量让他不寒而栗,他耷拉着脑袋从缝隙里观察欧文。
轻轻拍打着孩子的欧文扯起嘴角,眼角的肌肉却未被牵动,笑意只流于表面。
“放轻松,我只是哄哄孩子。”
欧文嘴角落平,他面无表情地经过格桑往回走。
他的手突然快速握爪伸向利兹。
利兹被掌风掀起头发丝,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唇一个劲颤抖。
格桑擒住欧文的手腕,挡在利兹身前。
欧文的眼神射出孤注一掷的凶狠,他阴森森地挤出来一句话。
“让开。”
其余人都站起来往这边聚拢。
气氛立时剑拔弩张。
“哗啦——”
厕所传来清脆而尖锐的巨响。
欧文甩开格桑的手,“夏洛特……”他喃喃着转身跑向厕所。
他抱着孩子的手逐渐收紧,孩子被抓得哇哇大哭。
格桑也皱着眉跟在身后。
门后的夏洛特倒在四分五裂的玻璃镜子上,她细窄的手腕上横亘着一道不停奔涌着鲜血的伤口,右手还紧攥着一块碎玻璃。
欧文嘶吼着尖叫出声,他随手把孩子放在地下,冲过去抱起倒地的夏洛特。
他把手堵在伤口上,可是血仍然欢快地溢出,伤口太大也太深了。
夏洛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
格桑蹲下来给夏洛特包扎,但绷带也挡不住生命的流逝。
“Honey为什么,不,会没事的,”欧文颠三倒四地安抚夏洛特,他的声音比地上的镜子还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
“很疼吧。”欧文抓住夏洛特抚摸他脸庞的手,不停地亲吻着。
“你最怕疼了。”他几乎看不清夏洛特惨白的脸,持续的耳鸣让他眩晕。
“我好疼啊。”欧文觉得自己在尖叫,但他其实并没有出声。他拢住夏洛特的手,试图把冰凉的双手搓热。
“我不怕疼的。”她说话也很费劲,声音断断续续。
夏洛特勉力勾出一抹笑,大片的红晕染出她此生最艳丽的裙装。
“宝宝叫米拉吧。”在夏洛特的母语里是和平和世界的意思。
我的小世界。
夏洛特不舍的目光在米拉和欧文身上流连。
这是她和世界最后的联系。
八年前,十八岁的夏洛特把十二岁的欧文捡回家。
八年后,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夏洛特的目光移向停在半空的记录仪,燃烧的生命力都融在压缩的愤怒里。
“够了吗?一命换一命。”
她的气息渐渐微弱。
“欧文,好好活,你和米拉,谁活,我都高兴。”
夏洛特闭上了眼睛,她要好好睡一觉了。
这几天,她哭了一次又一次,可是眼泪在哪都无济于事。
她的眼睛太酸了,这次得睡得久一点。
欧文把头埋在夏洛特脖子里,他一动不动。
糙。
他是个白痴是个蠢货是个傻逼,是整个世界上最下贱的东西。
他笨得要命还自作聪明地算计,他救不了他最爱的人。
他就是个懦夫。
早早把孩子抱起来哄的玛丽夫人转过头看向旁边,她咬着牙,眼眶通红,不忍再看。
格桑慢慢站起来,他感受到千斤压顶的沉重,重得他直不起腰。
欧文久久垂着头。
格桑感到头皮发麻的悚然,他轻轻拍了拍欧文的肩膀。
欧文的头倒向一边,鲜血从他的嘴角蜿蜒而下。
欧文死了。
“疯了,都疯了。”莉莉丝紧紧攥着手,指甲嵌进肉里。
她把两个孩子挡在门外,不让他们出席这场葬礼。
刀疤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他一拳砸向墙壁,微微眯起的眼睛和拳头一起发红。
躲在角落的利兹心跳过速了,他的口中不自觉逸出惊呼。
身处穷途末路,任何选择都是命运的逼迫。
活着的人们只能尽量安静地离开这对夫妻的墓地。
走在最后的格桑轻轻带上门。
大厅只剩下死一样的沉默。
联络仪的嘀嘀声打断了格桑的出神。
尤里的语调一路拔高,他的呼吸沉重。
“没用的,赎罪券是假的,都是假的。”
“怪物早就失控了,在启用光导消灭怪物前,他们不会打开能量墙的。”
格桑面色如常,他无意识地紧咬着两颊的软肉。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扯出一个标准的笑,盛着稳定攀升的愤怒和全然的冷酷。
“好极了。”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系统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