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净分明看见,他的笑眼里头,藏着几分失意与后悔,心里一咯噔,怀疑刚才的话被他听见了,忙起身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怎么就来这里了?你妹妹挑衣裳呢!快出去!”
再有什么不甘心,眼下也该放下,不然就是害人了。
“二姨,你在赶谁呢?”薛明英挑好了料子,从后面屏风转了出来,与崔延昭打了个照面,“表哥!”
她惊喜地打了个招呼,浑身上下浸透了快活,和当时在别院的时候完全两个样子。
当初的她,虽笑着,却让人觉得她并不开心,有时甚至像在哭。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明丽的模样。
崔延昭比谁都清楚,这些变化是源于那位殿下,不是他。
“还不快走!”薛玉净狠狠心,将他推了出去。
最后一眼,崔延昭看到的是她的笑,笑得眉眼都弯翘起来,明媚绚烂。
原来,她竟有这般喜欢。
崔延昭暗暗道。抬眼看了看天,明明晴空万里,却总觉得,仿佛蒙尘般黯淡。
薛玉净将人推出去后,转身,摸了摸薛明英的脑袋,“这么开心呀!挑了什么料子?”
“青罗!”薛明英没将那位来去匆匆的哥哥放在心上,拉着她走到布料面前,“二姨,你看这个云纹别不别致?和寻常的不太一样呢,掌柜的告诉我,里头还藏着飞鸟,每朵都藏的不一样……”
薛明英开了话匣子,一箩筐又一箩筐的话蹦出来,像是永远也蹦不完。
只是衣料挑好了,要裁成裙子须得十日的功夫,这还是七八个绣娘赶工才做得出来。
薛明英发愁起来,离七月二十可不远了,若遇上裙子不合适,改一改,很容易就会错过日子。
遇事不决,便该叫娘。
她可怜地看向母亲,“娘——”
薛玉柔指了她一下,“小讨债鬼!”
说完,却去和那掌柜的商议,不拘价钱,只是定要在七日内将这件青罗裙赶出来。
那掌柜的见价钱好说,便笑道:“夫人既然发话,我们应下就是。不管是从别的铺子借人,还是别的什么法子,保管不误了交期!”
七日后,薛明英来锦匣居取裙子时,那青罗裙果然就裁制好了,上身一试,也是处处妥帖,无一处不合适。
“可以,就这样罢。”
薛明英让掌柜的收起来,交给云合。
看了那掌柜捧着裙子离开的身影,她竟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没出什么错,不然就要改了,一改,也不知什么时候改好,耽误了那个日子,她要可惜死。
薛明英高高兴兴地走下楼来,不期然地,遇到了不曾想到会遇见的人,高兴一下子被冲淡许多。
“薛姐姐也来了这里?”
霍芷含笑上前,打了声招呼。
“是你。”薛明英应了声,朝她身后一看,她丫头手里也抱了个衣箱。
她也来这里裁衣?
“霍娘子来了?”掌柜的一面送人,一面迎客。
“是,这件衣裳须得再改。不过日子不急了,精心些改,大半个月也使得。”
薛明英听见霍芷这般交代,没停下脚步,早与她错身而过,到了门口。正要登上马车,却听见霍芷急着赶了出来,喊住她,“薛姐姐留步!”
薛明英回头看了她一眼。
霍芷仰起头看她,虽比她矮一些,却反倒似站在她上边一般,笑得云淡风轻,“薛姐姐的裙子要得急,可是为了七月二十去长阁殿?”
她刚才听掌柜的说了,国公府定要七日内赶好裙子,定死的日子,只许少,不许多。
“你要说什么?”薛明英直截了当,不想和她云里雾里。
“那就是了”,霍芷收起了笑容,冷冷道,“有件事,我想和薛姐姐说很久了。”
“薛姐姐可知,一个人若死缠烂打得久了,会叫人觉得厌憎。”
“好比那狗皮膏药,贴上去了就撕不下来。”
“殿下看中国公府,无意伤国公之面,故而回得隐晦。”
“但有些事既然殿下没告诉薛姐姐,姐姐就该明白,殿下其实早已给了回答。”
“这一次之后,希望姐姐多一分自知之明为了国公府的体面,不要再做那些让殿下为难的事了。”
薛明英浑然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