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脚……”傅云禾仿佛遇到了什么豺狼虎豹一般,一下子吓得都有些站不稳了。
她攥着自己裙摆的手紧了又紧,眼中的神情也在瞬间变得慌乱了起来,“大夫,你别和我开玩笑了,我经不起吓的。”
但一直笑意盈盈的老大夫,此时却突然严肃了起来,他定定的盯着傅云禾,无比慎重的开口说道,“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此时的他抓好了药,将药包递给沈听肆,一步一步走向傅云禾,“我看你兄长是个读书人,小姑娘可曾念过书?”
傅云禾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念过的,就是哥哥教的,但是识的字不多。”
“那你也应当知道,现在的女娃娃都不缠足了吧?”
傅云禾忽然想起了那天看到的穿着高跟鞋的阮泠冉,那样的高贵,那样的优雅。
让她只是看上一眼,心中就升起了无限的自卑。
见傅云禾有所触动,老大夫继续说道,“最近这两年啊,来找我正脚的小姑娘也不少,老夫的手艺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他也是看傅云禾出门的时候,身边并没有跟着伺候的丫鬟才会这么说上一句。
现在东瀛人来了,成天儿的打着仗,不知道什么时候炮火能够涉及到他们这里。
他只希望他能够帮助一些小脚的苦命女子,最起码在东瀛人打来的时候能够跑得快一些。
老大夫循循善诱,“虽然这过程当中可能会有些疼,但是只要把脚掰正了,你就可以正常走路了,小姑娘想不想试一试?”
傅云禾原以为自己退了盛家的婚事,又读书识字,就已经是做尽了所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还有人问她要不要把裹成了的小脚给掰回去。
一时之间傅云禾纠结极了。
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够正常的走路,不再因为小脚而被嘲笑。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太大了,大到她完全没有办法做出判断。
傅云禾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了沈听肆,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哥,你怎么看?”
沈听肆其实是希望傅云禾同意的,只不过小姑娘此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恐怕还有些担忧和害怕,所以他也并不催促。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哥哥都支持你,而且这其中的痛苦都得你自己忍受,所以哥哥把选择权交给你自己。”
傅云禾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我再考虑考虑吧。”
她现在没有办法做出决定,如果等爹爹回来,知道她退婚了也不生气的话,她或许就有勇气再来这里了。
“那小姑娘回去好好想想,”老大夫依旧笑意盈盈的,慈眉善目的像个大长辈一样,“等你想好了再来找老夫就行。”
傅云禾屈膝拜了拜,“多谢。”
她将这家药堂的名字深深的记在了心间,这才转身和沈听肆一起离开。
——
租界里最近一段时间,好似人人自危了起来,不仅下面的小兵们闹得人心惶惶,就连高层的平川大佐和松井中佐也总是愁眉苦脸。
沈听肆吩咐厨房里做了一些茶点给平川大佐拿了过去,然后装作关怀他的样子说道,“我看着平川君最近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可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了?”
平川大佐单手扶额,眉头紧锁着,倒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意图,“上头要派个人过来重新接管北平,日后这里可就不是我说的算了。”
只不过他最终也就能够说出这些消息罢了,再多的,平川大佐便不会再说。
沈听肆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原剧情里也有这么一出,在太平洋战场上的渡边信长被派往北平接手平川大佐,此人的谋略和手段都极为的阴狠,做起事来不管不顾的。
平川大佐或许还会考虑东瀛在国际上的名声,即便那些学生们整日的在街上游街,宣传着反抗东瀛的口号,他做的最多的也是将学生们抓起来,对他们用用刑,关个个把月的就会放出来。
可渡边信长却不同,此人极度嗜杀,只要是惹了他的人,最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但按照剧情,渡边信长是在北平沦陷之前才来的。
如今却足足提前了三个月。
或许是因为他和陈尽忠他们将那个做活体研究的基地给毁了,所以提前将渡边信长派过来?
这个人太过于凶残,一旦让他掌握了北平,恐怕北平城的百姓们要死伤大半。
所以必须在渡边信长下火车的时候进行刺杀。
原剧情里,陈尽忠和严序等人虽然成功的刺杀了渡边信长,可他们的人却在逃离的时候折损了大半。
而陈尽忠这个一心为国的老学者,也死在了东瀛人的枪口下。
这件事情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探查到渡边现场来北平的具体时间点后,沈听肆找人给陈尽忠送了信。
当沈听肆按照信中所写的地址找上陈尽忠的时候,对方笑眯眯的将他迎进了里屋,“沈先生来的倒还正是时候。”
屋子里面聚了一圈的北平大学的学生,女主方槿,男二乐倾川,还有沈听肆之前救下的那个周崇,全部都在。
只独独少了男主角严序。
想必是因为严序受伤严重,此时还在恢复当中吧。
周崇看到沈听肆那一瞬间就站了起来,激动万分的冲过来,“沈先生!”
他就那么喊了一声,却也不说别的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听肆看,活像是狂热粉丝在注视着自己喜欢的明星一样。
“咳!”陈尽忠假意咳嗽了一声,这才将周崇的目光给拉了回来,然后说起了正事,“我们今天聚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有一个确切的,可行的,刺杀渡边信长的计划。”
“渡边信长此人极为小心谨慎,”方槿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看着上面她所搜集到的关于渡边信长的信息,“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在他下火车的时候,将他一枪击毙,错过这个机会,再想要杀了他就难如登天了。”
乐倾川认可的点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提前埋伏在火车站周围,而且要找好掩体,确保在刺杀了渡边信长以后,我们能够安全逃离。”
“理是这么个理,”方槿点了点头后,又有些迟疑,“可是我们现在虽然知道了他乘坐哪辆车,可却不知道他在哪个车厢,万一埋伏的地点距离渡边信长太远了……”
听了这话后,陈尽忠笑眯眯的说道,“所以这就要靠沈先生了。”
他抬手轻轻捋了一下下巴上的胡须,“不知沈先生可有消息?”
沈听肆点了点头,“七月初三,14号车厢。”
方槿立马将这个日期记在了他手里的那个小本本上。
还不等大家讨论出一个切实可行的章程,陈尽忠就直接将沈听肆给叫到了外面。
沈听肆有些莫名其妙,“陈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陈尽忠满是慈蔼的看了一眼沈听肆,“你能够卧底在东瀛人的身边不容易,你活着才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情报,你活着才能发挥你最大的价值。”
当日他们去摧毁活体研究基地的时候,因为陈尽忠对于沈听肆还不够信任,所以也就由着沈听肆一块前去了。
可是等到回来之后他才感到后怕,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万一沈听肆就死在了那里,那他们的革命可怎么办?
沈听肆是组织内部唯一一个潜伏在平川大佐身边的人,甚至连渡边信长坐哪辆车,在哪号车厢,这种机密的信息都能够探听出来。
他的作用真的太大太大了。
容不得一丝的闪失。
所以,陈尽忠绝对不可能让沈听肆至于危险的境地。
这次刺杀可以说是危机重重,东瀛人那里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们所有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死了无所谓,能够为了国家,为了百姓牺牲,也算得上是一种荣耀。
可沈听肆一旦出了事,那组织上可就要损失惨重了。
陈尽忠推着沈听肆的背,一边推着他往前走,一边说着话,“你答应我,绝对绝对不可以出现在刺杀的现场,你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面对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长辈,沈听肆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好,陈老师,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陈尽忠见沈听肆知道事情的缓重,很是欣慰的笑了笑,“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就算我死了也能够放心。”
目送沈听肆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拐角处,陈尽忠这才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去。
沈听肆没有回去偷听的打算,一步一步的往家的方向走着。
9999惊呆了,【宿主,你真的不管了?】
沈听肆走路的步伐没有停顿,只淡淡应了一声,【怎么可能?】
他不去偷听,只不过是全了陈尽忠等人的一颗拳拳之心罢了。
如此重要的一个剧情转折点,他又怎么会不去呢?
更何况,知道剧情的他,对于陈尽忠等人的计划也能够猜个七七八八。
毕竟即使是刺杀任务提前了,但是想出办法的那些人都是一样的,思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变化。
——
“呜——”
“呜——”
火车的鸣笛声远远传来,北平火车站上人头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