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星砂如约而至时,萧云琅的冕旒正在析出《开元占经》的谶纬。
十二旒白玉珠相互碰撞,每响一声就剥落一片《天文志》的残页。那些记载着"荧惑入太微"的竹简碎片坠地后,竟在太极殿的金砖上蚀刻出浑天仪的三辰轨道。萧云琅抬脚欲踏,却发现玄霄留下的星砂正顺着龙纹舄的云头纹攀爬,在足踝处结成《周髀算经》记载的"七衡图"。
北极星在此时移位。
紫微垣爆发的强光中,三百六十具星棺悬浮而起,棺椁表面的《麟德历》算符正自动重组为禅位诏书的朱批。最年长的星祭品突然破棺而出,那具结晶化的躯体在触地瞬间碎成《甘石星经》的星图,而每一块碎片里都映出萧云琅右臂的玉衡刻痕——那些刻痕此刻正渗出《太初历》铜柱上的青铜液。
"请陛下临轩受图。"
老太监的嗓音里掺着星砂摩擦声。萧云琅望向殿外,看见丹陛两侧的铜鹤正在羽化:每片飞离的鹤羽都化作《海内十洲记》记载的"星槎",而鹤喙滴落的露珠里悬浮着微型浑天仪。当第七滴露珠坠地时,整个太极殿的地基突然透明化,露出下方深达千尺的"紫极池"。
池水不是液体,而是压缩的《天官书》。
萧云琅的冕冠突然加重——十二旒正在吸收池中升起的星髓,每颗白玉珠都映出某位帝王的崩逝天象。最中间那颗珠子显出"贞观二十三年"的异变:李世民驾崩那夜的太微垣里,本该隐没的北辰星突然亮度倍增,而李淳风正用星童的脊椎骨丈量那束紫光的直径。
"原来量天尺是这么来的..."
话音未落,紫极池突然沸腾。
《汉书·律历志》的文字从池底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浑天仪的"六合仪"框架。更骇人的是框架中央悬浮的物件——那是用《哀帝起居注》残页包裹的传国玉玺,玺纽上的五条螭龙正啃噬着玉衡部件的投影。当第三条螭龙咬断"天经"铜环时,萧云琅胸腔里的浑天仪突然逆向旋转。
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分裂。
正常的人影之外,另有一道冕旒十二章的暗影正被《乙巳占》的凶兆缠绕。每当"月犯轩辕"的星象在暗影上闪过,就有对应的星祭品从棺椁里发出《礼记·月令》记载的"孟冬之哭"。这些哭声在触及紫极池水面时,竟凝成《灵宪》遗失的"浑天说"补遗。
玄霄在此时现身于池心。
银发男人踏着的不是水面,而是历代钦天监监正算错的历法误差。他手中提着的琉璃灯里,跳动着三百六十簇星火——每簇火苗中都封印着某位星祭品被抹去的记忆。当灯光照到萧云琅心口时,那些《步天歌》的烙印突然浮空,在两人之间组成盖天说的"七衡六间图"。
"禅位不是结束。"玄霄的指尖划过"黄道"线,"是让北辰归位。"
池底突然传来《考工记》记载的钟鼓和鸣。
紫极池水应声分开,露出汉白玉砌成的"历坛"。坛面刻着自太初历至麟德历的所有改历诏书,而坛心矗立的正是那夜在归墟井见过的青铜星台——只是此刻台面镶嵌的不再是算符,而是萧云琅在第十二章滴血认主的太初历铜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