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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3-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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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仪对情绪的敏锐度远高于从前,意识到自己的义子此时恐怕心里还纠结着之前的“失态”,他蹲下了身:“偶有疲乏,人之常情,不是什么难于开口的事。”

寒辞远依旧闷闷的,他可不见义父什么时候在人前表现过疲态,所谓人之常情,不过是自己无能的借口罢了。

他一想到这些天里,义父要日夜不休地为了他和惘生域忙碌,自己倒休息得不分场合时间,便更无法全然赞同寒仪的看法:“义父可有疲乏之时?”

寒辞远难得如此反问寒仪,寒仪愣了一下,又觉得甚是欣慰:“自然。”他当然知道辞远话中之意,于是又解释道,“不过我苛责自身,是道之如此,剑之所御。你们若是皆如我一般,我对自己的苛责岂非毫无意义。”

寒辞远又不做声了,寒仪觉得再说下去恐怕今夜都过不去了,辞远只会越来越忘不了这事,他只得改变话题:“到时辰了。”是时候该继续调息了。

其实没有什么规定的时辰。

他牵着寒辞远的手,来到昨夜的灵台上,熟练地将灵力输入寒辞远灵脉,细致地感受其微末之处的异常,不断攫取残留的火种灵力,再以“活”的灵力养护。

三个时辰后,寒仪收回了灵力。

他能察觉到修养过后的寒辞远体内状态好了很多,只是……

“阿远,你灵台不净,修行上便多些阻碍,若你愿意,可否让我一观迷障?”寒仪自辞远回来后,便一直想与他谈此事,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若是能借着此次灵脉的调养,将心性上的问题一同解决,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寒辞远没有想到,明明昨夜自己是冲着义父的异常过来的,现在他还在苦苦思考如何向义父提及心魔之事,义父便先来指他的问题了。

自己不过是偶有偏执,可义父的心魔已然能引发灵力混乱,若要论灵台不净,到底是谁更需要驱散一番?

寒仪见寒辞远没有回复,以为他是不愿,也不强求:“无妨,若你何时愿意,记得来找我。”

或许是担心话头里的“以后”从辞远记忆里被淡化,寒仪又补了一句,“义父一直在你身后等你。”

这话让寒辞远心口一涩。

他自然知道,从小到大,义父从来都是这般站在他,站在他们身边。

不管是他能自由地创下功法百解,还是寒迹能养成随意任性的性子,一路而来,寒仪的身影从未在记忆里缺席。

寒迹的从心所欲不会受到寒仪的指责,寒辞远的异想天开不会受到寒仪的数落。世人予他天纵之才背后,是寒仪从未有过分毫犹豫的信任与相授。

指点、论道、器法、秘传,寒辞远所需,寒仪从未拒绝,也从未为他所求而为难过。他随口一句的惋惜,哪怕是早已失传的心法古籍,寒仪也会记在心上。或是在某个前人秘境里,或是哪个门派的私藏,或是在何处失落的领域,寒仪迟早会将其递给他。

若说寒辞远有何资本去推翻改进前人心法,又有何胆量去做篡改万年传承那件看似大逆不道的事,除了他本身的天分能力外,他最大的资本和胆量便都是寒仪了。

是寒仪让他们能毫无顾忌地成为自己。

也就是因为如此,他和师叔哪怕倾尽全力想为义父做点什么,也总是感觉心力不足。

就如现在,寒辞远灵台上的小问题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此时反而被心魔所困的义父提出,本就压了好几日的心事在冲动之下开口:“义父的心魔又该何解?”

一晚上被寒辞远破天荒地“质问”了两句,寒仪不知是该更欣慰,还是该为如何向辞远说清楚此事感到为难。

他沉默了片刻。

殿内氛围骤然静了下来,本就空旷的掌门殿更显压抑。

若是寻常师徒谈出这个氛围,这会儿弟子恐怕已经要开始向师尊请罪了。

可寒辞远却只是不死心地等寒仪开口。

他一边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一边又庆幸自己终于将此事说了出来,义父也能不用再瞒下去。

寒辞远等着寒仪的答复,但寒仪最终只是简短地说:“会好的。”

六十年前,他的心魔症结在于寒辞远之死,寒迹修为丧失。

一个是离开的义子,一个是担心着会早早离开的师弟,都让他识海不得安宁。

但这些年来,无痕稳步增长的修为和平日里的“胡闹”,都让他关于寒迹的心魔之症渐渐消退。

如今,“阿远回来之后,会慢慢好的。”

寒仪的话再次让寒辞远心沉,寒辞远带着些任性道:“依义父所言,我的情况也会慢慢好的。”

意识到寒辞远那份别扭的来源,寒仪说不出别的评价,只是无奈问道:“你是在意此事,所以不愿与我详谈?”

寒辞远默认。如果他还需要心魔缠身的义父替他耗心劳神地驱散杂念,这与他来说,不如不驱。

“罢了。”良久,寒仪再次叹息着回复。寒辞远原以为寒仪依旧不愿意与他再谈心魔的事,焦急之下他抬起头,却被寒仪点住了眉心,“若你执有此意,凝神。”

寒辞远依言闭目。

视觉消散间,万籁俱寂。本能下,他调动所有感官,不露痕迹地向四周施展探灵之术:这是……义父的识海?

忽然,他被一只手牵着,往一个方向走去,不多时,他便察觉到有光亮在眼前。

寒辞远本欲睁开眼,但探灵之术却在他的脚步即将落地时捕捉到了另一道充满危险的灵流。

他屏息悬住了步伐,没有去看义父的方位,只是细细感受那点藏着的线索。

可即使一探再探,他也只能感受到那一点微不可察的异常,像是在山野之间,走过林间小径,推开一扇经久未开的柴木门后,门扉间有一根极细的蛛丝绕过了皮肤。

门后便极有可能是粘腻深厚的蛛巢。

曾学过傀儡之术的寒辞远自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触感——看来,义父对自己还留了一手。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有些挣扎。

他已进入义父识海,但义父却有意将他引向别处,显然是想拿一个场景来敷衍自己。刚刚探灵术捕捉到的地方,恐怕才是义父真正的心魔之症。

他能感觉到,除了细微的灵力波动,那份心魔下的执念也在挽着他去一看心魔下的场景,只是义父的理智在拦住心魔的爪牙。

他是否要未经义父允诺便进去,还是顺义父心意,装作无事发生,与义父一同过个场子?

若是按后者行事,还需考量之后是否还有如今日一般的机会窥见心魔,一解沉疴——那毕竟是连义父都没能完全藏住的心魔,是否真会如义父所说那般,可由时间消磨?

他不能赌那个不确定性。

想通后,寒辞远心一横:若是义父当真不容商量地阻拦,他又如何能进去?

于是,蓦地抽手转身,他便扑入了另一道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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