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树在我山洞里,我现在回去拿。”大河作出决定,看向石床上的老人征求同意。
只需要这位老祭司一个点头,大山部落就可以多出一个奴隶,一份相当于五把坚硬石刀的财富。
“嗯。”老祭司点头,这是一件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刚出现没几分钟的男人很快离开,林森看着眼前的双脚消失,没有轻松一点的意思,胸腔中挤压的焦躁越来越浓烈,几乎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几人的刚才那番交谈很“和谐”,对于他最终处理的方式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异议,他们似乎习以为常,林森终于意识到自己恐怕摊上事儿了。
强装的镇静悄无声息地倒塌,强行压在心底的恐惧开始翻涌,他脑子里一团麻,顾及不了太多东西,终于做出了动作。
他艰难地一点点挪动身体,抬起脑袋,抻着脖子看向苍老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端坐在石床上的老祭司。
如他所想,是个一眼就看得出地位颇高的老人,即使生着旺盛的火堆依旧浑身裹满了兽皮,只露出一张暗沉到几乎要和背后的墙壁融为一体的脸,上面松松垮垮地附着层干褐色的皮,底下骨头的形状清晰可见,只有那双眼睛还露着活人的精光。
见地上的人看过来,又露出了之前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毒目光,奇异的,林森这次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张,直勾勾地盯着老人,一对眼珠爬满了血丝。
一老一少就这么一俯一仰地对视着,昏暗的山洞中渐渐弥漫开某种诡异的气氛。
林森双手双脚都还被死死捆绑着,绷直了浑身肌肉才支撑起身体,三分钟过去,他开始大喘气,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力竭,颓然掉落的脑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就有他才能听见的闷响。
“你们想做什么?”林森闭着眼,他的声音疲倦,但依旧不掩年轻,语气出奇的平静,完全听不出说话的人此时此刻正身处何种囹圄。
“……”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呵呵。”林森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睁开眼睛,奋力坐起,不看任何人,无所顾忌地打量身处的山洞。
出乎意料地,十分宽阔,布局却一览无遗。
山洞整体呈半圆形,墙壁看不清材质,但凿得还算光滑,最里侧有一张可容纳四五个成年人平躺的半米高的石床,里侧摆着几摞高高叠起的兽皮,往上一米高的地方凿了挺深的凹槽,里面摆满了东西,最后是山洞中央的顶端,挂着一个硕大的野兽头颅,空荡荡的眼眶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几眼扫完,林森目光来到背后的男人,他没有看男人的眼睛,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瞥一眼对方腰间的骨刀和兽皮袋,重新看向石床上的老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这就是你们最好的住处和武器?”林森说着,笑容淡去,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鄙夷,表情渐渐认真,“我认识草药,会制作各种武器和工具,种田畜牧,硝制兽皮,造纸,纺织,制盐,冶铁。”
林森慢慢说着,他知道面前的两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的目的也不是让他们听懂,他在赌,赌老人看得明白他的意思,赌老人经不住他给出的‘诱惑’。
这确实是一个原始部落,他能保证自己能做出让他们所有人都惊叹的东西,不需要过多的材料和工具,只需要给他时间和机会。
这是他的筹码,他不想不明不明地被安排,不想任人宰割却无法反抗。
“……”
林森话落,山洞立马恢复了安静,他能清晰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默默挺直了腰杆,接受两人的注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森长时间没有移动的四肢又开始发麻发酸,吸一口气,收回目光,调整调整了姿势,看向面前的火堆。
老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背后的男人好像不存在一样,全程一声不吭,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林森表面上依旧淡定,实则心里已经开始疯狂打鼓,暗暗在心中思考其余对策,脑子像台信号不良的设备,哔兹哔兹闪过许多东西,却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留下。
手腕脚腕上的束缚依旧没有任何松动的痕迹,不然他就可以背水一战,像电视剧里的那样挟持面前看起来只有一把骨头的老东西,带自己杀出重围。
可现实却是即使解开绳子,他迈出去第一步就会因为手麻脚麻被自己绊倒,身后的男人两步上前操起自己看起来并不锋利但架势十足的骨刀将他几下砍死。
只能智取,林森只有这一条路,偏偏还语言不通。
操蛋的原始社会,操蛋的原始男人和原始老人。
“祭司。”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林森转头,看见男人眼神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落在老人身上,“我想让他做我的奴隶。”
“……”
林森听不懂山的话,只看见老人的眼神倏地锋利,像把刀子射向男人。
!?他敛住呼吸和所有动作,暗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被老人盯了将近半分钟,男人意外没有任何表示,他站在原地,林森好歹还翻了个身,他却好像从进来开始就没有挪动位置,这地位看起来似乎比他高不了太多,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对方站着他躺着。
是因为老人的地位太高,林森再次确定到这一点,就连刚才那个来去自如的强壮男人都不如。
原始社会越是强壮的人地位往往崇高,如果有例外,多半是出于某种超自然因素。
比如传说中的巫,或者祭司,而面前的老人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终于推测出老人的身份,林森随即拉回奔走的思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山洞里的另外两人身上。
“我想让他做我的奴隶。”不知道过去多久,山终于又说,林森分辨出这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音节。
“为什么?”老人也开了口,眼神没有任何的缓和,反而因为男人的强调变得更加阴恻。
“他来自一个富饶的部落,可以让我们的部落变得更强。”山说。
“大河族长去取印树,刺上奴隶印记后他就是部落的奴隶。”言下之意,成为部落奴隶不耽误他们榨取他所有的价值,为部落所用。
“部落的奴隶活不长。”山直言不讳,大山部落的奴隶活不过寒季。
“你不想他死?”
“我想部落变得更好。”
如果林森转身看见山的表情,能听懂两人的对话,一定会惊慨原始社会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简单,暴力就是全部话筒,原始人也不是像刻板印象里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惜他一无所知,只知道男人说完后老人没再说话,令人不适的目光长久地在山身上停留,忽然转向他,但只是一眼就略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老人再次说。
“知道。”山说。
“你确定?”老人目光犀利。
“确定。”
“……”老人看着山的眼睛,“如果他做出任何对部落有害的事,你必须把他交出来,接受部落的惩罚。”
“是。”
“你要分出你一半的肉,同时你的奴隶不允许使用部落的任何东西。”
“是。”
“必要时候,你的奴隶依旧是部落的奴隶。”
“是。”
“如果你的奴隶犯错,你将代替他,接受山神所有的惩罚。”
“是。”
“……”随着老人每一句话落,对方的眼神越来越深,浑浊的眼睛越来越亮,而山始终平静。
半晌,“他是你的奴隶了。”
“是。”
忽如其来的转变谁也没有预料,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似乎又理所应当,老祭司注视着离开的两人,直到他们重叠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缓缓闭上眼睛。
林森被山再一次扛起时脑子空白了一瞬,直到离开山洞走出去老远,他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