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完没完？”

樊诚看他越聊越远，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打断，拿回手机发道：“好，我知道了，小同学，谢谢你提供这些信息。麻烦说一下你家的住址，我们会过来看看。”

杜昭昭：“我家在河渡路168弄86幢203。”

这两日形势紧张，机关单位的工作人员都被部署在各个街道待命，孟珂恰好被分在江天府附近。

孟季安于是动了心思，想让孟珂和父母借住在形玉的公寓，进出方便些，现下正在接送人的路上。

樊诚便给孟季安发了信息，先带上陈清与和白瞳，打着暑假家访的名号，老老实实开着车去了杜昭昭家。

河渡路168弄是个三十年前建的老小区，离夫子庙不远，算是处于老城区最市中心的位置，交通便利、市井气足，街坊邻里特别是六七十岁的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相互之间都认识。

樊诚三人到的时候，这些老街坊就坐在小区门口的弄堂里，吹着穿堂风乘凉侃大山。

老小区建造时应当没有规划门卫值班室，后来才在大门口搭了个三四平米大、简陋的塑钢亭当作岗亭，勉强能遮风挡雨。门卫大爷年纪也不小了，搬了个马扎出来，敞着工作服、叉着腿，在老人堆里闲聊。

“你们在车上坐会儿，我去看看。”

樊诚拎着365天随身带的保温杯，晃晃悠悠走过去，往台阶上一坐，连个抬头打量他的人都没有，好像他合该是这群人里的人。

“这天都阴了好多天了，什么时候放晴？”

“古怪啊，没太阳，可还是一样的热。”

“今天老赵怎么没下来？”

“别提了，早上心梗，去医院急救了。”

“哎呦，现在怎么样？”

“没死。”

“其实就这么死了也挺好，走得快，舒坦。”

“你这话说的，老赵才78，又不是88，还得活呢！”

“我88了，我也得活呢……”

“老赵是第几个了？”

“好像是第8个？”

“第9个了，这两天救护车‘乌拉乌拉’叫得我心烦啊，总觉得是黑白无常来找我了。”

“是得叫个师傅来驱驱邪了，你们有认识的好点的吗？叫来试试，费用可以一起摊嘛。”

一群老头老太你一句我一句的，此时倒是安静下来，想必是想不出什么人选。

“我倒是认识一个。”

樊诚一开口，那些老人们好像才注意到这里有个生人，纷纷转过头来看他。

“你是骗子吧？”

樊诚心想：上了年纪的人讲话真够直白的。嘴上却恭维：“大哥大姐，你们这思维、这逻辑，我想骗也骗不着呀！我是真认识大师傅，正规寺庙里的住持，火爆着呢，要预约的。”

“哦，住持好啊，把名字写下来，我叫我儿子去查查，他是电视台的，都能采访到，你骗人的话就把你曝光。”

“我也查，我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女，全家都在报社。”

樊诚垂眼喝了口茶，吐出茶沫子哭笑不得：“哎哟，怎么全是媒体人，这我可不敢推荐了。”

“我们这小区过去是广播电视台的单位房，可不都是干这行的？”

“没事，你给我们写吧，这师傅好不好的我们自己研究，不赖你。我受够了，昨天夜里都没睡好，总做梦，再多几天我也该被救护车接走了。”

“诶，我昨天也是梦多，梦见乌云掉下来，外头一片漆黑，地上躺满了人。”

“你这梦跟我的有点像。”

“我也是，上午我闺女跟我说也是这个梦，她说乌云里还有个魔，长得还怪好看的，就是凶得很，吃人。”

“这真是越来越吓人了……快快快，把师傅名留下，我得回家了。”

樊诚于是给他们写了法空寺、了了和尚大名，就和散开的人群一起进了小区，陈清与和白瞳也随后跟上。

老小区管理松懈，他们提前准备的假教师证毫无用武之地，倒是设计得随心所欲、蜿蜒曲折的内部道路给他们带来些阻碍，三人兜兜转转好一会儿才找到86幢。

楼道口的老式车棚，大妈正从自行车上往下卸从超市采买的物什，叫他们面生便问“找谁”，从天而降的声音替他们答了问。

“樊老师！”

杜昭昭趴在二楼窗户里叫了一声，便“咚咚咚”跑进屋给他们开了门。

樊诚应了一声，冲303室拉上的遮光窗帘看了几眼，收回视线和大妈道别，便进了楼道。

而303室，一个人鬼祟地将窗帘挑开一条缝，在无人察觉的暗处向下窥视片刻，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

“老师，他没来。”

斗篷人的声音在电波中有些失真，远比现实中听起来更冰冷：“网已经放了，该下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