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玉打开瓶盖闻了闻,又往里瞧了瞧,是无色无味的液体,似乎与水没什么两样:“你怎么知道是这个?”
“见到就想起来了。此物为同尘山上露水所酿,只可掩盖死气,不能消除,障眼法罢了。每次饮一滴,立刻起效,一日为限,故名‘蜉蝣’。”
形玉点点头,将瓷瓶放了回去,在孟季安挑起的眼尾下坦荡地说:“不问自取是为贼,你教我的。”
孟季安于是用手机拍了瓶身和“蜉蝣”二字,转眼便看见形玉沿着楼梯仍往上走。
“再往上是什么?”
形玉按捺不住好奇,却发现楼梯在五六层之间被封上了木板,严丝合缝,既无锁扣、也无把手,推之不动。
孟季安也上来试了试:“还挺神秘的。”
六七层已近塔尖,正中又被方洞镂空,空间应当很小,兴许被樊诚放了什么要紧宝物,没有秘法根本打不开,他们便只好退出去,将临渊塔埋回地下。
*
“舅舅!我把我妈带来了!”
“哎!来了来了!”
樊诚做了将近五十年的妹控,速速跑出去迎接,像个殷勤的家仆,提了大包小包回来,后头跟着一个小巧玲珑但温婉贵气的女人。
于楚还在屋外磨蹭,喊到:“我妈跟我住一间就行。”
樊诚头也不回地反对:“这怎么行,你妈不能打地铺。”
“她睡床,我睡地上!”
“哦,那行。”
几秒钟后,于楚才终于出现在门口,左手是她妈妈珍贵的爱马仕,右手是一盒礼盒装水果,两个胳膊僵硬地向两侧撑着,将滑落到手肘的双肩书包勉强架住,喘着粗气生无可恋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形玉变出两只水鸟,将于楚的双肩包衔着提到肩上,搞得于楚受宠若惊,脚步加速进门卸了货。
“嗯……谢谢谢谢……”
什么情况?
形玉全身覆盖着死气,眼神也奇奇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
慈爱?
于楚看向从二楼墙后鬼鬼祟祟探出头的樊诚,使了个疑惑的眼色,随后在樊诚努嘴、摇头、手舞足蹈的“提示”下陷入更深的迷茫。
“那个……你,你怎么被死气包围了?”
形玉日常冷漠的脸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堪称和煦的笑容,吓得于楚后背滚下一滴冷汗。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孟季安没忍住,埋下头,暗暗地闷笑起来,直到被形玉斜瞪了一眼,才止住:“咳咳……你先上去整东西。”
形玉此时也有些许尴尬:“我只是,觉得很有缘分。”
孟季安自然感同身受,但却不愿这样形容。
“因果罢了。”
只是这因果也大多不可预料,就像这栋洋房之外的天空,死气比昨天压得更低,乌蒙蒙地罩住了整个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碰到地面。
而于楚见到的那群死煞,或许已经再次融进人群里,又或者回到了更好躲藏的阴世,在暗处出于未知的目的伺机而动。
樊诚一开始总是抵赖,但看到孟季安手机里的瓷瓶照片,便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
“喏,”他还是不太情愿,伸出手递向孟季安,却仍将“蜉蝣”攥在手里不放,“要我说,实在是自欺欺人,有点浪费……”
孟季安摊开的手心坚持地抵在瓶底,樊诚知道多说无用,才放开手,嘱托道:“那你们,省着点用。”
瓷瓶的瓶口很小,每次倾倒只出一滴,从舌尖滑进喉咙的那一刹,形玉身上的死气就化为了无形。
孟季安将瓶子收好,信誓旦旦:“我一定好好保管,等形玉身上的死气吸收得差不多了就立马还你。”
就在三人还在为这浅浅半瓶露水“相争”时,吴州市最高的建筑——中心大厦,一个年轻男人踏上天台。
他躬身作揖,开口唤了一句:“老师。”
那个看不见真容的斗篷人就在正前方几米开外,凭栏远眺:“实验中学的事,做得很好。”
年轻男人似是不满意,迟疑道:“但死气还是降得太慢。”
“不用着急,明天就能加把火了。”
男人知道他已有筹谋,便不再多言,只问梦貘怎么利用。
“梦貘……送到河渡路168弄,让他们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