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玉这次接得很快,语调轻快地说“喝了”,眼神都亮比之前亮了一些,并出于好意,友情提示道:“但你们还是别喝了,不太好。”
问话的警察愣住了,记录员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房间里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料谁也想不到,一场会议室里的普通谈话,会得到这么重要的信息。
看气氛突然紧张,形玉补充道:“稍微吃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门外传来喧闹声,随后就听见张平原从楼梯走上来、越来越近的声音:“全部移交?万济会是什么部门,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张平原忙了几天还没查出关键,但总感觉自己在真相的边缘打转,心有不甘。
所长倒是求之不得,声音里都透露着愉悦:“军方的,咱们没听说过更说明这是个重要部门,反正手续都全,市局、分局都来打过招呼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真是操心的命。”
两人在会议室外的分岔路口停住了,所长低声说:“交出去不好吗?这案子牵扯得深,你忘了被放出去的佘菁了?再往下查,没查出什么顶多算无能,真查出来点问题我们都担不住!”
话毕,他拍了一下张平原的背,嘱咐他赶紧完成移交,便往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哎呀,移交流程还挺慢。”
张平原回头看到万济会主任樊诚来了二楼,打了声招呼:“您再稍等会儿,会议室里还有一个相关人员正在了解情况。”
嘴上虽然客气,但他心里对樊诚并不当回事,这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偏见。
一方面,万济会主任的级别模糊,谁比谁高一级还不好说,双方维持表面的尊重就可以了,这也是为什么所长也并没有在一旁作陪。
另一方面,樊诚穿着打扮朴素,秃顶的脑门上零星有些碎发,看起来实在颓丧,就像个闲来无事逛公园的小市民,在所里东张西望,一会儿翻翻防诈宣传册,一会儿参观各个房间的设计,尤其对审讯室格外关注,嘴里念叨着“真的长一样”。
张平原不看樊诚的反应,自顾自推开会议室的门,想着通知一下案件移交的事,却看到里面的三个人都无言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似乎有所直觉,上前两步俯身看向电脑屏幕上的记录,神色大变,火急火燎拖了把椅子坐下来询问道,“你为什么说竹酒有问题?”
形玉却不愿再多说:“这个案子不是不归你们管了吗?”
听得女警一头雾水。
门外的樊诚听到响动,探头进来看热闹,“咦!”
昏花的老眼闭了又开,确实没有看错:“形玉。你怎么在这里?”
樊诚耳顺之年脑子还转得飞快,不过片刻便想起来:“哦,你昨天晚上去的是‘醉’。”
“等等”,张平原那表情就像当场抓到了犯罪分子背后的保护伞,正义凛然地说“你们有私人关系,这案子是不是应该回避?”
樊诚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张队,您只管移交,我们万济会不讲究这个。”
张平原无可奈何:“好,好,资料和人都带走,您和陈秘书两个人,要带这么多东西,可千万当心,别刚出了派出所的门,人就全跑了。”
“这就不劳费心了。”孟季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双手抱臂靠着门框,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正如张平原所说,他们这次要带走的资料确实很多,除了林承和童游这两案,近期与梦游相关的几起案件都需要他们梳理,一下午整出来的卷宗有满满五箱。
要带走的人却只有童游一人,为的还不是审讯,而是验证一个猜测。
孟季安撩开童游马尾遮掩下的衣领,看到了一排正在渗血的牙印。
“是昨晚被咬的吗?”
童游看上去很虚弱,连紧张都有些有气无力的:“嗯,她咬的。她明明是自己来找我的,就算是她被人下了药,被控制了,也跟我没关系,我又不知情,当然以为她自愿的。你们要相信我。”
众人到“幻觉”下车,走了后院的侧门,以免童游难看的脸色吓到住店的客人。
这侧门是最近刚建的,为此还推倒了半面围墙,与它一起改修的还有洋房和民宿只间的花园,孟季安在两者之间凿了小河,却不通桥梁。
推开侧门,纯黑色的厚重门面或许给童游带来更多的压迫感,激得他甩起锅。
“形玉,你也喝竹酒了,你说是不是那个菁菁给下的药?”
“下什么药?老娘从来就只下毒。”花园里葡萄架下,一身材曼妙的女子吃着葡萄,吐了一地的皮。
童游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菁菁,嫌疑人竟然和当官的是一伙的,不会是要拿他当替罪羊吧?他本就病歪歪,受了惊吓便昏死过去。
樊诚朝佘菁吼道:“检讨写完了?我还没吃上葡萄呢!被你吃个精光。”
佘菁滴溜溜转着她的眼珠子,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皮,化成一条青色小蛇,攀上木架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