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文确实有梦游的老毛病。
28年来的壮举包括但不限于:清空购物车、全屋大扫除、树丛捡野猫、给孟季安打电话随机挑人骂。
而自从被孟季安“吓”到后,他的梦游症发得更频繁了,连续3天半夜起床四处打转,在客厅的监控里留下瘆人的黑影,然后第二天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去诊所上班。
他把监控视频导出来,剪了几个切片,发给孟季安,当做无声的控诉,然后就收获了孟季安的语音回复:有病就去看。
话糙理不糙,为了防止捅出什么大篓子,李伯文挂了睡眠障碍门诊的专家号。
工作日的睡眠门诊等叫号的病人也很多,李伯文到了以后没有找到空座位只能站着,这让他很欣慰——当代人的心理压力都很大这件事,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本人的心理压力。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李伯文闲着没事干,看似靠着墙闭目养神,实则竖起耳朵听周围病人交流病情。
细听下来,倒是颠覆了他原本的一些想法。
李伯文以为大多数人应该都是来看失眠的,没想到竟然有不少像他这样的成人梦游症患者,以至于他看诊的时候,一说“梦游”两个字,医生已经见怪不怪地在门诊系统打起病历开药方了,就诊体验感-1。
鼠标划到“确认”键,医生才想起例行公事地问一问:“最近喝酒了吗?”
“没喝。”
点鼠标的手一顿。
“噢,没喝酒啊。”他匆匆忙忙把刚打的字删了大半。
“你什么时候开始梦游的?”
“从小就梦游了,最近频率高了一些,可能跟前几天受了点惊吓有点关系。”
医生听得挺认真,最后严肃追问:“上一次喝酒什么时候?”
李伯文根本不用掰着手指数日子:“我不喝酒,刚成年的时候喝过,酒精过敏,就再也没喝过了。”
“那就好,给你配两周药,吃完了再来复诊。吃了不舒服也要来。早点睡,别喝酒。”
100块钱的特需号有点贵,李伯文想多聊聊回个本,趁医生还在打字,就自来熟地打听起来:“医生,现在梦游的人怎么好像变多了不少?”
医生深以为然:“是啊,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半个月每天都有好几个梦游的来找我,以前一个月也碰不到这么多。”
“梦游难道还传染?不会是新型病毒吧?”
医生摇摇头,压低声音说:“不好说,确实不太典型。”
刚说出口他就感觉话说多了,马上往回圆:“这都不是该我们管的事,你就按时吃药、千万别喝酒就行了,别的特殊情况我们已经逐级上报了,你也不用担心,更不要出去乱说。”
收款热敏纸从打印机里“呲呲”吐了出来,医生伸手一拉递给李伯文,叫了下一个病人的号。
李伯文是个大嘴巴,当着医生的面答应得快,刚出医院大门就把叮嘱抛之脑后,在四人群里说了这件事。
孟珂有些担心:“今年怎么这么不顺?前阵子锦水震后病才刚结束,现在难道要来个吴州梦游症了吗?”
“应该只是巧合吧,别想太多。”纪姗姗安慰道。
孟季安有了些猜测,嘱咐说:“最近晚上别出去了。”
他刚洗完澡,光着上身,有些长了的发梢还没吹干,贴在后颈和耳后,湿漉漉地往下淌水,在后背冲刷出一条一条的河流。
孟季安放下手机,用干毛巾随意地抹了几下头发,套上一件短袖上衣就出门了。
豆包在家闲不住,所以在形玉上学期间,樊诚排了“育儿班”,孟季安、陈清与和他自己轮流,每人带一个白天,形玉放了学就去接。
孟季安在室内游乐场和樊诚接上了头。
“形玉晚上干什么去,怎么是你来接?”
豆包抢答道:“哥哥去酒吧!”
樊诚大惊:“看不出来他还爱喝酒。”
孟季安若有所思,等樊诚走了,抱起豆包问:“你哥哥去哪个酒吧?”
“嗯……”豆包挠挠头,想不起来,只说:“酒最好喝的那家。”
*
“这里!”袁也在“醉”门口挥着手。
王宇大喊:“来啦!”
两个人嗓门太大,仿佛一出山歌对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土鳖。”袁也身边一个穿克罗心黑背心、纪梵希短裤、一头发胶的潮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低头舔着冰淇淋的形玉抬头瞄了他一眼。
形玉在班上没和潮男说过话,只知道他叫包泽超,每天换发型,害得形玉上课上了一个礼拜才发现那几个中分头、碎刘海、大背头的拽男其实是同一个人。
和包泽超一起的,除了和王宇比较熟的袁也,还另有一男一女两人,男生扎着马尾,女生靠着包泽超,形玉都不认识。
店里很暗,与门外的夜景融为一体。座位区还有零星的吊灯透出昏黄灯光,舞池顶就只有五光十色的灯球在转动,落在地面上的霓虹灯影像巨大的万花筒,随着音乐变换图案。
卡座的沙发太软,两个人如果坐得太近就会被包裹着挤在一起,就像包泽超和那个女生一样,已经分不出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