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愣怔了片刻,雯芳就立刻招呼厨房的人拿上水桶去灭火——内院里虽然有口大水缸,但火势都起得这样大还无人察觉,谁知这东西会不会也被人动了手脚?
她率先提了一桶水跌跌撞撞奔向内院,心里掠过许多种念头,但无一例外,都指向同一个可能:
有人蓄意纵火。
陶珑只是爱折腾、容易闯祸,却不至于会搞出这样的动静。而且火灾这个手法……她和陶珑之前都已经见过一回。
毫无疑问,这实在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最有用的法子。一把火下去,管你的目标是人还是什么文书,全都不留一点痕迹。
而且完全可以假借于人,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能推脱说火灾不过是死者自己引起的。
雯芳恨得咬牙切齿,也猜到是谁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对陶珑下手。
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那些护卫呢?
怎么就能让第一把火准确无误地在陶珑的屋子里点燃?
走到内院里,看清楚眼前的情形,雯芳差点没能拎住手里的桶。
火势怎么这样大?
整个房子几乎都在燃烧,房屋的门窗紧闭,但火舌已经吞噬了大半个窗户,叫人根本看不清屋里的情形。
她提着一口气,将水泼向大门,又不死心地踹了一脚——
不仅没踹动,还将自己的衣摆燎着了。
后面匆匆赶来的婆子们赶紧先给她衣服上泼了瓢水,又马不停蹄地赶去灭火。
但在这样的大火面前,他们那点功夫都只是杯水车薪,火势甚至不减反增。
而且水缸破了个大口,里面的水淌了满院子,没能留下一滴。
雯芳用力拧了把胳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其余人继续运水灭火。
她环顾一圈,果然没看见平日里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跳出来的护卫们。
……但现在也不是先关心他们的时候了。
雯芳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冲出宅邸,一边向金陵府衙跑,一边四处寻找在街上巡逻的官兵。
她的运气不算太差,没走几步就看到几个穿着官府的衙役悠闲走来。
顾不上礼数,雯芳一把拉住站在前头的两人,“三柳巷陶家,起火了!大火!快去通知府衙!”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迟疑地问:“三柳巷陶家?孙家旁边那个?”
“是!”见他们迟迟不动,雯芳有些着急,“你们什么意思?不管是谁家,但凡在金陵城里,你们就得管吧?”
为首的那个官兵冲其他几人点点头,那些人才向着府衙不甚着急地走去,他则留下,解释道:“我们只是得先确定是哪一家的事儿才好回去禀报不是?您也先别着急,你们院子里总有救急的水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雯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有人故意放了水缸里的水,这完全可能是有人故意谋杀!你们官府要是速度再不快些,真要出了事谁负责?”
官兵显然不太信她这套说辞,“瞧你说的,贵府哪里就能平白无故招惹上仇家了?你们不会也——”
气到了极点,雯芳反而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告诉你,我们家主子是玉门陶将军的女儿,还与织造司和北镇抚司都有往来。要是因为你们懈怠而出了事,且看谁要倒霉吧!”
那官兵这才有些慌了,又急着想走,又怕自己礼数不周得罪这位家里颇有背景的主儿,竟开始进退两难起来。
“还不赶紧回府衙报信?!”
“是、是!”
眼见那人终于舍得迈开步子跑起来,雯芳按下胸中的怒火,转头回府。
她开始还以为林员当真手眼通天,连巡逻的官员都摆平了,原来真的只是他们完全不清楚情况才多嘴问了句……
但即便如此,雯芳也万万没想到,居然要搬出靠山来威吓,才能叫那些官兵老老实实去办事!
“雯芳姑娘!”
刚进门,一个时常在内院侍弄花草的小丫鬟就抓住她,慌乱道:“火势一点不见小!怎么办?官府来人了吗?”
脑袋“嗡”一声,雯芳没听清她后面还说了什么,立刻就提起裙摆往内院奔去。
她走时,还只有半个房子遭了殃;如今,整幢房屋都淹没在火焰里,木头被烧得噼啪响,甚至能听到屋里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雯芳都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弹出去,就要去破门往里冲。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去将人扯住,简直像在按一条离水的活鱼。
“等着,我去。”
雯芳好半天才甄别出说这话的人是谁,就见到此人已经提着一桶水将自己淋了个透,两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还不等雯芳张口,“轰隆”一声——
房梁塌了。
她呆呆站在原地,人也几乎和那条房梁一样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