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书枕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围好像突然安静了,光影也虚焦,视野里只有面前的人。
这人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但是太清淡了,要使劲蹭鼻子才能闻到。
这人的丝巾非常好看,比莫奈的睡莲还要梦幻。
这人的眉眼特别精致,睫毛很浓密很黑,一簇一簇,像一把小扇子。
可惜,现在场面太过尴尬。明书枕脑门直冒汗,也顾不上细看老大的神颜了。
“怎么了?”明书砚皱了皱眉。
她眼睛还放在明书枕身上,但是责问的语气却是朝向吴正宇。
吴正宇先前看到明书枕的编号,就知道她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毕竟二组的检测员很少能坐前排,而且看明书枕初出茅庐这个青涩样,估计也不是什么技术骨干。
“害,也没什么事。”吴正宇语气吊儿郎当,看样子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凑近看了看明书枕的工牌,嘲笑道:“荷包满?二组就爱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位荷包满同志啊,背后嚼人舌根,胡乱编排同事之间的感情。我呀,念着她年纪小,还没学会做人不会说话,不跟她计较。”
说完,他自以为自己很大度很风光的样子,抽了抽鼻子,把脖子一梗。
明书枕自知理亏,不该说那些话,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场合。
她脸上挂着难堪:“是,我说错话了。”
韩漱玉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头低了低,欲言又止。
“我刚才随意揣测您,是我的不对,我道歉。”明书枕看着吴正宇,蔫蔫的。
“哈哈哈我就说嘛。”吴正宇本就是被人捧惯了的,明书枕一道歉,他更是得意,“现在年轻人啊,没受过苦,不知道天高地厚,不会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经常是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不可一世。”
“我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我太善良了,对你们太纵容了,才给你们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吴正宇继续发表自己的独到见解。
整个会场都很嘈乱,有人群.交.流的声音,机器启动的声音,工具碰撞的声音。
所以其实并没有太多人关注到这里有一场冲突。
但明书枕还是觉得很尴尬,像有巴掌直接落在脸上,烧得慌。
“吴组长。”明书枕打断他的邪恶施法。
“背后议论人,是我的不对,我跟您道歉了。但您对后辈不尊重,仗着自己资历深,仗势欺人,您是不是也应该道歉呢?”
“哈?”吴正宇懵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跟他说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儿教训我?”吴正宇满身戾气,眼球鼓出来,眼里的红血丝也往外涨。
明书枕本能地缩了缩,但还是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委屈:“先前开场仪式的时候,我从您身边走过,您翘着二郎腿,明知我要过去,也不把腿收回去。”
她揪了揪自己的裤脚,上面还有那个恶心的灰脚印:“也不知道您出门是踩了狗屎还是鸡粪,鞋底这么脏,我没让您把我衣服拿回家洗,已经够大度了。”
“还有啊,我们党在1998年就发了红头文件,要加强干部班子的廉政建设,您还那么喜欢听马屁,我看您也真是没有政治觉悟,应该把您开出球籍。啊,对了,您这么不为群众着想,应该也当不上党.员吧?”
“!”吴正宇不可思议地看着明书枕,诧异她居然会反抗,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
韩漱玉本就想替明书枕说话,看到她这样勇敢,也诧异了一瞬。
她嘴角上扬,颇为赞赏地看向明书枕:“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吴组长经常教育我们年轻人,不要想着出头冒尖,有什么成就成果一定要先想着上级,所以我们一般报告总结啊研究方案啊,都写吴组长的名字,哪怕他只字未写,上班时间也见不到人影。因为我们都很感谢吴组长,没有吴组长的栽培,我们肯定不能为工作奉献我们的私人时间,同事之间也是相亲相爱,从来不会背后捅刀子,有刀子都是当面递。”
“我们检测一组,众所周知,技术最好,分析能力最强。但是来公司那么久,实际也没做出多大成就,我们时常觉得德不配位。幸好有吴组长在,我们才能有那么多琐碎无用、重复且无意义的事情做,才能减轻我们的愧疚感。吴组长为了我们公司的发展,真是用心良苦。”
明书枕听着韩漱玉这一番颠倒黑白,比绿姐和小方还要阴阳怪气的阴阳怪气,快速眨了眨眼睛,有点没缓过来。
韩漱玉才适合去写小说啊,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或者去当播音主持,普通话还挺好,怎么着也得是个二甲。
看来,这位姐也是隐忍负重,受尽百般磨砺啊。
韩漱玉的辩词结束,下面又论到绿姐和小方。
这两个人业务能力更强,分析能力逻辑思维能力也是上流,如果没有吴组长的压迫贬低,升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平时毒言毒语、斗嘴惯了的两个人,现在一致对外,嘴跟淬了毒一样。
最后吴正宇臊得不敢看人,一直埋着头盯着地板看。
明书砚听了全过程,一言不发。
大家抒发完自己心里的情绪,才想起来公司老大还在身边站着,都抬起头来看她。
韩漱玉还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仿佛刚才慷慨激昂的人不是她。
明书枕噘了噘嘴,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衰,刚找到的工作就要挥手说拜拜,而且老大应该也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
果然,明书砚沉默片刻,看向吴正宇:“吴组长,你踩脏了人家小姑娘的裤子,给人道个歉吧。”
“受不起。”明书枕梗了梗脖,“吴组长喜欢尊称,老大,你应该用‘您’才行。”
“……”明书砚瞥了明书枕一眼,脸上现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