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晚,阿旻如约而至。
白鹭见他今日换了藏青常服,确实是教坊司统一配发的服饰。
他眼尾如波,冲她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吃食,香味已然散发了出来。
他一层层剥开来,赫然出现四个梅花糕。
“我不能让姑娘白给我授课,等姑娘休沐,还要正式摆一桌答谢姑娘。”
白鹭夜里轮值,确实饥肠辘辘,感谢了一番,吃起来口味竟然出奇地好。
“阿旻,这比金陵城里任何一家点心铺子做得还要好吃,甜而不腻,你在哪家店买的?”
瑞王毫不掩饰得意之情:“阿旻自己做的。”
实则是他命御膳房手艺最好的面点师做的,红豆沙里面的糖用南瓜泥代替,甜而不腻,软糯弹牙,口感十足。
“阿旻,你们乐师平日里起早训练已十分辛苦,谢谢你给我买了这么好吃的梅花糕,下次不要这么客气啦。”
“难道你不喜欢?”瑞王蹙眉。
“喜欢喜欢,哎呀我只是不愿意你破费,我们大家赚的都是辛苦钱!”
白鹭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宽心。
却见他微微一颤,肩膀缩起,眉心皱了起来。
“怎么了?”白鹭看看自己的手,“我这么大力的吗?”
瑞王掩饰道:“不要紧,没事。”
他不想让白鹭知道,前几天遇到的黑衣人就是他。背后太多复杂事,何必被她知道,叨扰他的雅兴。
可是白鹭却倒退一步,满脸怀疑的神色,上下打量他。
“怎么了?”瑞王心虚问道。
“你……你有事瞒着?”
瑞王还待编些由头,却看她贴近了神神秘秘地说:“你可是在教坊司里被人打了?”
瑞王张圆了嘴,“啊,啊,这个,正是!前日排演新曲时,乐署丞嫌我轮指技法乱了拍子。偏巧那日宫中贵人来听曲,我这一错就……”他揉了揉肩膀,“三十藤杖算是轻的。”
“是不是……瑞——王?”她压低声音道。
他一怔,白鹭见他欲言又止,神情古怪,便一副果然是他的表情,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瑞王此人性情乖张,待人苛刻,又偏好风流,常去你们教坊司听曲的除了他还能有谁,你得空就要苦练,不要再吃苦头了。”
瑞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好发作,只得苦笑道:“你对瑞王的了解竟然这么全面。”
“你可曾见过瑞王?”他故意问道。
“当然不曾。”她双手合十,“但愿我不用和这位大人物有过多接触的机会。”
“那也许都是道听途说,莫被有心人误导。”
“我的同僚入钦天监第一天就被他约来观星台,不知哪里得罪了他,画了一夜的星图,命第二天送过去,多少有些变态的。”
瑞王哑口无言,只能呵呵尬笑。
“你千万小心他,遇见他去教坊司,你就心中默念‘北斗七辰,护身真人’。”
“作甚?”
“驱邪的咒语!有好过没有!”
瑞王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后面还要找她玩,真想立刻告诉她:“本王就是邪祟!吓不吓一跳!”
“没事,阿旻,我和你开玩笑的,你回去好好练,补足短缺。我相信你下次就能练好啦!”
瑞王刚松口气,又听她自言自语道:“唉,我就要多念念咒了。听闻他受了风寒这几日不能来此,一旦他风寒好了,我的工作怕是也要多起来了。最近我就在加紧编制历法了,争取让他挑不着错处。”
“小鹭莫要人云亦云,不过若你有难,我会帮你的。”
白鹭指指他的肩膀,苦笑道:“你自身难保,切勿为我操心。我自会应付的。”
“念咒吗?”他狡黠地一笑。
白鹭一憋,最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犹如夜来香吐蕊,精致小巧,幽香沁人心。
瑞王微微翘起一边嘴角,眼睛着迷地看着她精致的侧脸。
“明日你就开始勤加练习,再过几日宫中要给瑞王行弱冠礼,你们乐工也是要演奏的,届时,三省六部都会有人观礼,我们钦天监也会去。”
瑞王嘴角笑意更浓了。
——
首辅署衙。
金丝楠木书案上堆满了各地呈上来的折子。
淮南雨水丰沛之地,竟大旱三年。新上任的淮南巡抚张守敬尽职尽责,怀疑是上游的水被截断,率人上山四处寻找水源淤堵之处。
翻过这本,下一本笔迹熟悉,是辽王发来的奏折,北凛看似平静,再不挑衅,实则大量繁殖马匹、鼓励族人多娶妻多生子,其中用于民生的钱财皆是大晏与之贸易往来流进的银子。
北凛已雄狮般挺进,而大晏的皇帝仍在修道炼丹,江星阔将奏折重重按在如山的一堆之上。
门外身影走近,是江左。
“少主公,钦天监有消息。”
“何事?”
“瑞王扮作教坊司乐工,每晚找白鹭姑娘观星谈天,已有两晚了。”
江星阔面色极其难看,手背青筋泵张。
“四月十五是瑞王弱冠礼,他还额外邀请了钦天监新入的一众天文生去参加礼后的宴席。”
江星阔凝眉,陷入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