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祭灶日,顾清禾抱着青瓷暖炉站在听松阁檐下,看雪粒子在宫灯上融成细流。她腕间戴着庆王新赐的缠枝莲纹银镯,沉甸甸的压着袖口,倒比平日多了三分郑重——今日该是各院侧妃来送年礼的日子。
“王妃,齐侧妃和武侧妃到了。”映雪掀着棉帘进来,鬓角还沾着细雪,“只是……齐侧妃走路有些跛,说是今早出门时被门槛绊了。”
顾清禾垂眸望着案上摊开的《齐民要术》,指尖划过“腊月蓄猫”的批注。三日前她在芳菲院遇着的那只黑猫,此刻正蜷在廊柱阴影里,见她望过来,突然弓起背发出嘶鸣。
“扶我去花厅。”她按住微微发紧的小腹,月白水袖下的掌心已沁出薄汗。自立冬那场意外后,她总觉得腰腹间隐隐坠痛,陈太医说是胎像初稳,需得格外当心。
花厅里炭火烧得极旺,武侧妃的缠枝莲纹披风上落着细雪,正捧着茶盏向齐侧妃说话。后者却别过脸去,额角贴着块素白绢子,倒衬得眉间朱砂痣愈发红艳。
“给王妃请安。”两人起身福礼,武侧妃袖中滑落个锦囊,正是顾清禾上月赏的洒金笺绣品,“妾给王妃绣了幅《百子图》,祈愿小世子……”
“啪嗒”一声,齐侧妃手中茶盏突然翻倒,滚热的茶水泼在顾清禾裙角。她慌忙跪下,鬓间金步摇撞在青砖上:“王妃恕罪!妾、妾方才见那黑猫……”
顾清禾望着裙摆上晕开的茶渍,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猫叫。抬眼便见廊角窜过道黑影,正是三日前那只纯黑野猫。它径直扑向齐侧妃,锋利的爪子在她面靥划出三道血痕。
“啊!”齐侧妃尖叫着跌倒,发簪勾住顾清禾的披帛,两人竟一同向青砖上栽去。千钧一发之际,顾清禾感觉腰后撞上温热的胸膛——庆王不知何时立在廊下,正伸手环住她的腰。
“都乱成什么样子!”庆王声音冷得像檐角冰棱,目光扫过地上哭叫的齐侧妃,“陈太医呢?还不快请去听松阁!”
顾清禾倚在丈夫臂弯里,望着那只黑猫被侍卫捉住时,喉间竟挂着截金丝穗子。她心中一凛,想起马侧妃房中的金丝炭炉,穗子纹样正是与锦囊相配的缠枝莲。
“殿下,妾真的不知道……”武侧妃跪在地上,指尖绞着帕子,“这猫常来芳菲院讨食,妾不过施舍些剩饭……”
“讨食的猫,怎会专挑人扑?”庆王接过映雪递来的安神汤,吹凉了喂给顾清禾,指尖掠过她苍白的唇畔,“去查这猫的爪子,可有沾了迷香。”
顾清禾捧着暖炉的手突然顿住。三日前她在藏书阁整理典籍,曾见《禽虫典》里记过“驯猫术”:以朱砂混着鱼腥味喂食,可使猫儿见红衣便扑。而今日齐侧妃穿的,正是绣着并蒂莲的朱红裙裾。
“殿下,猫爪子上有朱砂粉!”侍卫拎着黑猫进来,前爪肉垫间果然沾着细碎红粉。武侧妃猛然抬头,望向齐侧妃的目光里满是惊惶:“妹妹,你、你昨日向我借过朱砂……”
“住口!”齐侧妃捂着脸尖叫,发间金簪“当啷”落地,“分明是你趁我不备,把朱砂抹在猫爪上!你早就恨我,上次被罚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