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了整夜,顾清禾披着海棠红缠枝莲纹缂丝披风立在檐下,鹅黄缠枝莲纹夹袄配着月白羽纱马面裙,腰间垂着的玉坠在雪光里泛着温润光泽。她仰头望着角门方向,鬓边垂落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只怕冷的小兽般往披风里缩了缩。
“王爷!”瞧见朱翊宁踩着积雪从青呢马车上下来,顾清禾眼尾立即染上笑意,提着裙摆便要往台阶下跑。
映雪与听琴同时出声提醒“王妃小心”,朱翊宁更是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台阶,长臂一伸便将差点打滑的人捞进怀里。玄色织金云纹大氅裹住两人身影,他垂眸望着怀中人泛红的耳尖,语气带了几分无奈:“有了身孕还这么毛躁?若摔着了如何是好?”
顾清禾仰头望着夫君紧绷的下颌线,指尖悄悄勾住他腰间的玉带,声音甜如蜜饯:“自王爷离府,清禾日日数着日子过,今日总算把人盼回来了。”说着将脸埋进他胸前的狐裘里,蹭得朱翊宁耳尖发烫。
余光瞥见廊下候着的仆从们都垂着头,朱翊宁轻咳一声正要开口,怀中人却主动退开半步,指尖轻轻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冬日路滑,王爷赶路辛苦了。我已让人在暖阁备了汤浴,先去换身衣裳暖暖吧?”
看着她鬓边沾着的细雪,朱翊宁忽然想起两个月前离府时,她也是这样站在檐下送他,彼时还是秋高气爽,如今再见已裹得像只糯米团子。喉间滚过一声低笑,他抬手替她拂去鬓边雪花:“倒是瘦了些,孕吐可还厉害?”
顾清禾摸着自己的脸颊假装委屈:“陈太医说我胎象稳当,只是冬日食欲不振。其实臣妾每日都逼着自己喝两碗山药粥呢!”见他眼底闪过心疼,又立刻笑道:“倒是王爷,这趟去凤阳监修皇陵,可是吃了不少苦?瞧着下颌线都更分明了。”
朱翊宁无奈摇头,这丫头总爱用些市井话哄人。正要再说些什么,忽觉指尖一暖,原是她正将自己的手往暖炉上引:“先去沐浴吧,我让人炖了王爷爱吃的菌菇鸽子汤,等会儿用膳时正好暖胃。”
待他转身往暖阁去时,顾清禾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轻轻抚了抚小腹。三个月的身孕尚未显怀,却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温婉柔媚。眼角余光扫过角门方向,那里正有几道身影躲躲闪闪——是府里的侧妃们。
“秦姐姐,听说王爷今日回府,咱们真的不去拜见么?”西跨院的暖阁里,杨氏拨弄着鎏金香炉里的香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
坐在主位上的武氏正在绣一幅百子图,针尖在红缎上轻轻游走:“王妃有令,孕中不宜劳神,让咱们各自安生些。”话虽如此,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她与顾清禾同岁入府,如今对方有了身孕,王爷的目光更是难得落在旁人身上。
“可王爷两个月没近身伺候的人了!”新晋的甄氏忍不住开口,“再说王妃有孕,按例该让咱们轮流侍寝才是。”
武氏放下绣绷,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案:“急什么?王爷刚回府,总要先歇两日。等他歇过来了……”眼尾扫过案上的青瓷茶盏,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自然会想起府里还有别的人。”
东厢里,穿着月白缠枝莲纹夹袄的林氏正倚在窗边,望着漫天飞雪出神。案上的药碗腾起袅袅热气,她却视若无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她入府时王爷赏的,如今已有些时日没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