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现在这种进展的话,数学卷子应该都不算个事了吧。
清洁系统N.10088号如是想道。
……
顾佥这一下的力道不轻,搡得顾启尧在他床上弹了几下才缓过神来。
顾启尧有些愠怒,心脏被顾佥突然的袭击惊得狂跳了几下,他撑着顾佥的床坐直了身子,新换的浅蓝色条纹床单有一股清新的皂香。
顾启尧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此时,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念头实在是很不合时宜:有汗味的外衣外裤直接坐了小孩的床,今晚还得帮着他一起换床单被套。
等顾启尧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挂着眼泪珠子的顾佥已经逼近了自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把顾启尧困在床沿边和他自己之间,豆大的眼泪蓄了许久,“啪”一下掉到顾启尧的西服裤子上。
顾启尧看着他委屈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
“这怎么能扯到我不要你了上面去……”
没良心,养顾佥都把自己的思维逻辑养成这种居家模样了,顾佥反倒还在这委屈上了,说他自己是负担了,要不是顾佥哭得实在可怜,顾启尧都要以为这是什么绿茶发言、撒娇行径了。
顾启尧微微抬头,顾佥在努力板起脸,他眼神恶狠狠的,好像如果自己真说出不要他了这种话,下一秒这孩子就要扑上来撕咬自己脆弱的咽喉。
但他的眼眶里除了狠厉之外,偏生还兜着老大颗泪水,紧咬着腮帮子,初具棱角的冷峻面庞上眼泪汪汪,鼻头泛红。
唉,查个电脑把小孩冤枉哭了。
顾佥没压住情绪,他本来想回应顾启尧的话,开口却哽住了,很丢人地狠狠抽了下鼻子,顾启尧差点笑出声来,这下他被顾佥狠狠推搡的火气也算是彻底散尽了。
“行了别哭了。”
“那你别拿我当孩子敷衍!”
顾启尧没听懂他的逻辑:“那你到底是想让我看你电脑,还是不想让我看啊,我看了是错怪你,我不看又说我敷衍你。”
“我只是不想你瞒我!你一直都有事情瞒我!你书房里有什么?你又为什么防着我?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你在害怕什么呢启尧叔,你觉得我会害你还是会偷你东西?”
机关枪似的一顿质问,顾启尧语塞,显然是不想回答他,但顾佥问得直接,又不好随便应付,顾总只好用上了些沟通技巧:
“我都说了,是我错怪你了,你就当我是敏感过了头,行吗?好了,启尧叔给你道歉了。”
顾启尧服了软,仰望顾佥的视线比语气更软,以退为进。
生意场上谈判的技巧现在用来对付哭鼻子的男高中生,简直是牛刀杀鸡、炮轰蚂蚁,成熟的男性嗓音、偏亮的音色,半哄半认真。
顾启尧洞察的双眼冷静坦然地看着顾佥,前者看似诚恳,后者的心脏确实跳得兵荒马乱。
顾佥果然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反应过来,顾启尧又趁机用手指勾住了他的掌心挠了挠,随后拽了一把顾佥的手,把他拉了过来,于是两人并排坐在床沿。
顾启尧微微侧身,歪过头自下而上地盯着顾佥看,他西装革履,领带都没解开,坐在浅蓝色条纹床单覆盖的软床上,手撑在身侧,漂亮的指骨陷进了床垫,上身微倾,靠向了顾佥,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丢不丢人啊,不是你自己说你是成年人吗,嗯?受委屈还跟启尧叔掉眼泪啊。”
顾启尧“嗯”的那声动静,直接把顾佥脑子都“嗯”懵了。
“你还知道我……我委屈啊。”
顾佥狠狠吸了两下鼻子,浓眉拧着,脸也冷着,可惜眼里还含着眼泪水,看上去实在是可怜又丢脸。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行吗?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质问你。”
还在敷衍,对刚刚的问题顾启尧分明一个都没回答。
可他态度和语气都很温和,顾佥如果继续追问,就显得有些不识时务、不讲道理、不分好歹。
顾启尧是故意的。
这招顾佥也会。
“……你不应该瞒我,我们不是最亲的人吗?”
顾佥皱了下鼻子,似乎仍有不忿,无意识撒着娇。
怕他追问自己疑心的缘由,顾启尧继续说好话,也是有意岔开话题:“是啊,但是我尊重你的隐私,你也要尊重我的吧,好了,这件事就……”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佥又来劲了。
他刚刚其实都做好跟顾启尧摊牌的心理准备了,但顾启尧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快速翻过他写的那些文字,那些一字一句都诉说心动和爱意的心事,在顾佥紧张如擂鼓的心跳声中,被顾启尧一句“尊重隐私”糊弄过去了。
他什么都没发现,他就只是检阅了一遍那些文稿,像是在那些孤单的爱意里寻找什么证据。
可惜,文稿里除了爱,什么都没有,顾启尧没发现证据,也没发现少年的心意。
“你也可以不尊重我的!我在你面前也可以没有隐私,你看啊,我给你看!你不想看的话我就念给你听!”
顾佥突然较劲起来,踹开了顾启尧给的台阶,死活不下,梗着脖子红着脸,俊朗的帅脸露出青涩的坚定。但在顾启尧听来,这话可不是少年人的情话暗示,倒像是幼稚的隐私交换。
不等价的交换,通过威胁或者撒娇的手段,以结果为导向来看,是不划算的生意。
顾总不做这种生意。
于是顾启尧锋利的眼尾一沉,笑意淡了几分,眼里划过一丝厌烦。
“我的本意并不是要逼迫你给我看你的小说,刚刚是我的错,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有些事我不想提。”
顾佥了解顾启尧,一颦一笑,连顾启尧浅淡眉尾的具体坐标代表着的心情值公式,他都能一秒换算出来,但他偏偏不受教、不识趣,死死捏着灵活滑溜的漂亮鲤鱼,不许它逃出掌心的湖泊。
“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只是……”
顾启尧眼里的厌烦更浓重了。
顾佥不由得闭上了嘴。
顾启尧圆滑,有时候不好拒绝的话他就冷脸沉默,但刚刚顾启尧已经把拒绝的话直接挑明了说,可见这事有多让他反感。
这份厌烦究竟是冲着他那段疑心背后的过往,还是冲着今晚纠缠他的自己,顾佥不想去分辨,他只知道顾启尧那种抗拒厌恶的眼神像滚烫的火星子,他心头现在像针扎一样刺痛个不停。
“好,我不问了……”
顾启尧这才像松了口气般,看向顾佥的眼神也恢复如常,没有浓郁的情绪波动,温和又包容,像看一条听话的好狗。
“吃饭吧。”
“……好。”
顾佥勉强应声,顾启尧也知道到刚刚的拒绝严厉又冷硬,见他情绪低落,顾启尧顿了顿,接着道,“吃完饭我跟你一起订正数学试卷,今晚我多陪陪你。”
“真的吗?!”
一听这话,顾佥的心情立马由阴转晴。
“真的吗启尧叔,你今晚有时间……”
“有有有,今晚我辅佐顾佥大少爷对付17分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