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层到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间,顾佥闷着头走到最前面去了,他摁了下指纹锁,弹响之后,家门开了。
顾启尧不乐意接他刚刚那话,大门一开,他继续用指尖推开走在前面碍事的顾佥,径直走进自己卧室。
他留给了顾佥一个背影,还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指尖,略带嫌弃地甩了甩手,嘴里嘟嘟囔囔的:
“骑个车一身臭汗……小男孩就是难闻。”
他像只矜贵的猫,因为摸到了脏东西,连爪子都不乐意自己下嘴舔了。
顾佥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脚步发狠地跟在了后面。
难闻是吧?那就把顾启尧摁在床上逼他闻个够好了,控住他的双手,让他只能徒劳地嫌弃,骂自己滚远点但却腾不出手揪自己耳朵。
可看见顾佥跟进来,浑然不觉危险的顾启尧完全不避他,没有丝毫防备心。他把西装外套一甩,叮叮哐哐地开始解手表、松皮带,然后抽出衬衫下摆,背对着顾佥一边解扣子一边头也不抬地指挥着:“把你那身臭衣服换了,去给我倒杯水。”
顾总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地一下指令,顾佥所有的纸老虎念头突然全被消杀了。
“……哦。”
等顾佥端着温水回来,顾启尧已经把自己从剪裁得体的修身衬衫中解放出来,他赤裸着上身,拖鞋甩在一边,单脚踩着床沿,正弯着腰解大腿上扣着的衬衫固定夹。
顾启尧很瘦,他根本没有时间健身锻炼,能确保最基本的健康水平已经不错了,所以他身上没有什么肌肉线条,皮下没有多少脂肪层,现在喝多了,薄纸一样的后背上大片的肌肤都泛着红。
比顾佥先进门的是顾佥粗重的呼吸声,在顾启尧听来,像是小孩被气狠了。
倒个水都不能使唤了?
听见顾佥进来的动静,顾启尧略一思索,放弃了自己动手,转身接过温水就直接坐到床边开始指挥顾佥,有意磨磨叛逆期小孩的性子,高高在上地继续下指令:
“我一弯腰就头晕,你把这个固定夹帮我解一下,还有袜子,哦对了,把我的衣服和裤子拿到衣帽间,明天会有人来清洗,别把你的臭衣服跟我的放一起。”
顾启尧半躺着,冲顾佥抬了抬脚,因着抬腿的动作,黑色的小腿袜在顾佥的眼前晃了晃,固定夹在顾启尧大腿上勒出的红痕也分外显眼。
黑色、白色、红色,视觉冲击。
顾佥站在顾启尧身前,低着头不吭声。
顾启尧撑起上半身喝了口水,打了个哈欠,看顾佥发愣,他还用脚尖戳了戳顾佥,暗含催促,结果顾佥突然生起气来,转身冲了出去,把顾启尧的卧室门摔得震天响。
……?
顾启尧被这一下惊得酒都醒了几分,他看着结结实实地关上了的实木卧室门,气得一字一顿:“顾佥!谁教你摔我房门的!”
下一秒,是顾佥自己的房门被猛地带上的声音。
顾启尧直接撑着床站了起来,胸口起伏了两下后又泄了气般一顿一缓,捱过一阵尖锐的晕眩,又缓缓坐回了床边。
生意场上的事再难做,也有关系能捋、有办法能想,但是青春叛逆期的小孩,顾启尧是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顾启尧自问并不是对顾佥关心太少,但这孩子无论怎么用心去养,总是跟贪心不足、填不满胃口的饕餮一样,总是叫嚣宣泄着不满。物质不缺、吃穿不愁,他还要关心,要理解,要心理的满足。
咱俩到底谁欠谁的啊!
这个念头一起,顾启尧一愣神,醉意放大了怒火,他近乎粗暴地扯下了自己腿上的固定夹。
本来今天就够烦了,尤其是最近启宸置地刚起步,鬣狗一般的股东资方,饿狼一样的竞争对手,他要日日在这些人中间周旋防备,保持清醒,保持冷静,保持洞察,结果回到家也不安生,顾佥一个小高中生,莫名开始过问公司的事,昨天和谁见了面,明天又跟谁去开会吃饭,几点回家,哪天出差。
如果问他,你问这些做什么,顾佥又得露出受伤的表情,梗着脖子顶嘴,说你的事我问问不都行吗?
顾启尧把固定夹狠狠地掷在地上。
不行,不行!
学你喜欢的文学,看你喜欢的诗歌,这样挺好的,不准沾生意场上的事。
尤其是,不准再沾我启和的事!
想到这,顾启尧突然脸色一变,他立刻起身,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虽然已经六月份了,晚上却还是有点凉意,但他也顾不上扯张薄毯披在身上,急急地穿过客厅走到自己的书房门前,握着门把转了转。
仍然锁得好好的。
呼——
没事。
顾启尧松了口气,也知道自己的戒心实在是有些神经质,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醉过了头,这么多年的顾总一路过来,酒量确实是练出来了,也早就不是会被人压着灌酒的时候了。
顾启尧转身走回自己卧室,经过顾佥卧室时,他犹豫了下,看着他卧室门的底部漏出的光,顾启尧闪了闪目光,幽深的黑眸波动了下,却没有敲响顾佥的房门。
房门隔音效果一般,顾启尧隐约能听见顾佥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矛盾闹得莫名其妙,本来也不该他顾启尧低头。
……这小孩不会是快升高三,压力太大,脑子出毛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