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头紧蹙,眼睛发红,唇色苍白。
邵满第一次见到谢盛谨如此剧烈的反应。他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搀扶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女孩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
“你说这是共生型意识网络?”她的声音有些哑,牙关紧咬。
邵满才想起来她的问题。
再三确认谢盛谨没什么事后,他迟疑着回答道:“对啊。但这是阉割版本……准确地说,这是控制型奴役版本。让他们在轻飘飘的、幸福的幻觉中感受到天国的美好,接受教会的洗礼。”
他的言语平静,像在描述别人的东西。
谢盛谨想,不过就目前看来,这的确是别人的东西了。
邵满沉默了几秒,抬眼看向谢盛谨,试探着问道:“你听说过共生型意识网络?”
谢盛谨盯着他,像往脸上贴面具一般,神情逐渐恢复平静。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刚才仿佛只是被风吹过的湖面,现在偶然惊起的涟漪已经消失了。
她朝着邵满扬起一个无害的微笑,“当然听说过。当初卢兰学院的毕业生完成了它,轰动一时。”
邵满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吗。”他的嗓音有些艰涩,“这么出名吗?”
“可能因为我也是卢兰学院毕业的。”谢盛谨说,“对前辈的事情比较关心。”
邵满一惊,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你是卢兰学院的?”
这不奇怪,一圈层所有拥有一定追求的权贵都会将自己的孩子送进这座教育圣堂。
“你毕业了吗?”邵满问。
“嗯。我跳级了。”
谢盛谨的目光从邵满的嘴巴、再到鼻子,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睛。
“邵哥应该也知道卢兰学院吧?卢兰学院有个传统,会将优秀毕业生的照片挂在名誉之堂的走廊,按照专业成就大小排位。当年有个毕业生原本应当是五廊的第一位,但听说因为出了些意外,校长没有派人挂过他的照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谢盛谨紧盯着邵满的眼睛,“按理说这个空位应当从后顺位依次补足,但他的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人敢越过第二取代他的位置。于是第一位的相框空空荡荡地挂在那里,所有老师都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以至于后来它成为一个独特的故事被人传送。他就是共生型意识网络的发明者。”
谢盛谨终于按耐不住自己深藏于心的、在这几天都竭力隐藏的劣根性。她的手指因为兴奋和期待在略微地颤抖,被单方面拒绝时埋下的种子突然蓬勃而长,她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了——
她在期待、甚至渴望看到邵满的无助,茫然,以及面对过去时的痛楚。
谢盛谨微笑着,言辞轻柔地最后的疑问句变成一根针刺进邵满的血管。
“邵哥知道这个人吗?”
她明知故问。
邵满没说话。
他沉默着,抿唇,一声不吭。
“邵哥?”谢盛谨歪了歪头,“……邵哥?怎么啦?”
邵满猝然回神。
迎着谢盛谨关切的目光,他艰难地回答道:“……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在回忆这个人。”
谢盛谨“嗯”了一声,“也就是说邵哥知道他?那邵哥也是卢兰学院的吗?”
“……嗯。”邵满勉强地说,“但只是籍籍无名之辈,当然比不上这些天才。”
他的确没缓过神。
当初毕业之后各种事情接踵而来,他带着邵安逃到贫民窟,根本无暇顾及学校那边。
于是这是他时隔六年第一次听闻,原来自己也被放在了荣誉之堂的走廊首位——那个被所有卢兰学院的学生奉为皇座的地方。
尽管他只挂上去了一个相框。
他突然想起了校长在台上对他的殷殷祝福:“……我希望你不趋炎附势、不谄媚权贵。我希望能不忘初心、追随自己。”
那老头……当初还不是老头,但现在也许已经是了。
他说——
你的未来不可估量。
邵满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疼。
他很失望吧?邵满想,当初的事情传到他的耳朵时,他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他会认为自己的眼光有失偏颇,并对我破口大骂吗?
……
沉浮的不实感中,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邵哥。走神了吗?”谢盛谨拉住他的手腕往前走了一步,“还排着队呢,快到我们了。”
邵满眯了眯眼,恢复有些模糊的视线,“何饭呢?怎么还没回来?”
“他很快了。”谢盛谨扬了扬手里的终端,“他说他去上个厕所就回来。”
“好。”邵满被勾起了往事,兴致不是很高,他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这时谢盛谨突然开口:“我想问邵哥一个问题。”
邵满依然心不在焉:“你问。”
“当年那个毕业生,会不会与公平教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