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绵羊收回软糯糯的手,一翻身背对着苏闻摆摆手道:“罢了,说了你也不会信。”
只留下苏闻怔愣愣地看着他的后颈,眉头不解地微微蹙起。
……
太子府内,灯火通明。
姒琛正襟危坐于主位,桌上喝完的茶盏几乎落成山,粗略算算大概已有七八杯了。
堂下七八人七嘴八舌地议事,可一说到关键点,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苏闻站在屏风后听完了整场毫无意义的辩论,直到所有人都走后,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
“以如今大皇兄的气势,小先生布的局并未伤他分毫,我若强行打压只怕要在父皇那吃闷亏,如今他盛我衰……”姒琛情绪低落,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小先生,当以为如何做?”
苏闻不紧不慢,从偏侧走到书房中央,微微颔首:“殿下可听过,盛极则衰。”
“本王不知何时盛,何时衰。”姒琛沉吟了一下,道:“但本王知道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他自己衰败。”
苏闻并没有接姒琛的话,而是拱手劝道:“殿下,皇位之争当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小先生以前也是如此说,本王信任你,可你只是不疼不痒地编排了个小故事,父皇连问询都没有,直接就给压下了,你让本王如何不急?”姒琛刚想拿起桌上的茶杯,见杯中已经无茶可喝,只得重重落下。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慢慢生根发芽。”苏闻从炉火上端下滚烫的茶水,不紧不慢地重新沏好一杯茶,才继续道:“只要我们再推那么一把……”
苏闻作势也推了一把手中的茶盏,滚烫的热水倾泻而下,尽数浇在了苏闻的手背上,白皙的手背瞬间染上了一片红疹,苏闻却似乎不知道疼,微微一笑道:“他就得把原本有的,都吐出来。但殿下还要有本事接得住才行,要不然就会像奴的手一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姒琛猛地站起身来,佯装关心道:“小先生说便说,何苦真的伤了自己,来人,给先生包扎!”
苏闻摆摆手,道:“奴不疼,在罪人奴早已习以为常,慢慢便丢些许痛觉。”
一句话半真半假,习惯了是真,丢了痛觉是假。
只是苏闻谎话手到擒来,他不愿意留任何弱点给这个人,哪怕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痛感而已。
姒琛这才慢慢坐回椅子上,思忖半晌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小先生,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死太子妃,那大皇兄呢?”
只要苏闻沉得住气,总有狐狸会露出尾巴。
再如何装作正直的明君,也有想要用杀人来解决问题的时候,可见明君也不怎么明。
苏闻面色不变,退后两步俯首臣服道:“杀人容易,安抚人心却不易。”
姒琛正襟危坐:“小先生何意?”
将红疹的手背藏于袖中,苏闻将痛感悄然压下:“大皇子在军中有要职,若大皇子突然暴毙,军中必乱,殿下是要做这世间的主,却不可做这乱世的主。”
世道的确不能乱,但谁坐这天下之主还未可知呢。
姒琛只稍做思考便深知此番道理,顿时也为自己刚刚的莽撞发言暗暗自责:“有小先生替本王深谋远虑,本王如添一臂,如今这难题,还望小先生能替本王解。”
“帮殿下解忧,是奴的本分。”苏闻连忙躬身聊表诚心。
姒琛忙拉过苏闻的袖口握在手里,厚重的手掌无意间正按在刚刚烫过的地方,恳切道:“有大皇兄在侧虎视眈眈,本王几乎夜不能寐,小先生可否动作再快些?”
痛感自手背蔓延开来,苏闻痛中反笑:“殿下稍安,奴必倾尽全力,尽早解决殿下的忧虑。”
姒琛欣慰地拍了拍苏闻的手背,脸上终于稍微荡开些许笑容:“本王和弟妹的未来,皆系在小先生之手,先生今日之扶持,本王必当永生难忘,有恩必偿。”
苏闻面上感激涕零,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奴能得太子殿下赏识,是奴一生所幸,定不负所托。”
直到苏闻从太子书房出来,才似终于恢复了痛觉,红疹蔓延开的手空落落的细细发抖。
影子站在苏闻不远处,伸伸手想上前查看,最终还是忍住了:“主上何苦这般自伤?”
苏闻抖散了衣袖,不着边际地望向天边道:“一些没必要的苦肉计罢了,他信这个。”
但,信也信不了太久了。
很快,他就要站在明处和姒琛硬碰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