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姒念走后,萧云逆抖了抖刚才被抱过的衣袖。
脸上的笑容被他一点点敛起,露出一副水波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现在已经不屑于在苏闻面前装深情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
苏闻看不惯他这番作风,忍不住出言讥讽几句:“殿下虽然刁蛮了些,但能明辨是非,比许多官家小姐不知强上多少,你莫要瑰宝在怀却弃之敝履,辜负了她。”
萧云逆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自顾自乐了许久,才道:“辜负?小先生既能讨好六殿下,又能得太子殿下青睐,甚至都能欣然认下郎魁,就差被大殿下带回府邸玩耍了,小先生怎么不提辜负二字?”
萧云逆向前两步,贴着苏闻的身侧站定,继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皆是是迫于生计,我与小先生本质是同类人。”
亲昵得真像是早已统一了战线一般。
“不,不是同类人。”苏闻掰开萧云逆的手,疏离道:“我一个奴才,怎么会和北萧太子是同类人?殿下怕是太抬举我了。”
萧云逆微微低头审视着苏闻,仿佛是想要看穿他,在他无懈可击的面容里找出遗漏的蛛丝马迹,好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可惜,他看不透苏闻。
只能无奈泛起一丝苦意的笑容,徐徐图之:“我听闻,我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不知小先生是否有耳闻?”
苏闻本不愿意同他多言,听到他这句话本能地定了定脚步:“殿下常年幽禁在这皇宫之内,竟然也能耳聪目明。”
萧云逆眼睛亮了一下,高兴道:“看来是真的了。”
看着萧云逆嘴角都压抑不住的笑容,苏闻轻撇嘴角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
“自是瞒不过小先生,萧某想回北萧,还期望小先生能出手相助。”萧云逆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对着苏闻就是躬身一礼。
苏闻不愿意受他这一礼,身子微微一侧躲这一礼,可还是被他笑眯眯盯上了,“我若能顺利归国继承大统,我保证让大殿下死在边境上,绝对没有可能回来同太子争那王位。”
利益嘛,永远都是最稳妥的联盟。
但,他错估了苏闻。
那高高在上的王位,他要争,却不是给姒嵇争。
况且,与其相信别人,苏闻更相信自己的手段。
“大殿下我会自己解决,还不需要靠一个外族人帮忙。”苏闻冷着脸抬起眼皮,声音里一片冰冷。
“只要我能顺利回国,小先生随便开个价码。”萧云逆知道苏闻是个难啃的骨头,他微顿了顿道:“但凡我付得起的,绝不还价。”
将皇位之争放在这里讨价还价,就像大街上叫价的白菜,简直荒谬。
“萧云逆!萧太子!”苏闻锐利的眼睛直盯着他,带了七分怒意道:“是不是在你的规划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长乐?”
空气都跟着停滞了一瞬。
忽地,萧云逆“噗嗤”笑出声:“我该有吗?小先生可真会说笑。”
二人说话间,华清殿里的灯火已经熄了,夜宴散后周身一片漆黑,若不仔细分辨很难找得清方向。
躲在黑暗里的萧云逆微微侧脸,看向姒念刚刚离开的方向,淡淡道:“是她的未来里不会有我,她可是南靖嫡公主,是绝不可能被送到番邦和亲的。”
苏闻看不清他脸色的神情,只觉得声音中夹在着些许落寞,以至于让苏闻生出又一种错觉:他只有在黑暗里才敢稍稍卸下伪装。
和萧云逆的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萧云逆不可能从他这儿得到助力,他不横插一脚都已经称得上是仁慈了。
走到僻静之处,苏闻的影子里又添了一个影子。
“主上,六殿下在回澜亭,太子在溴隐亭,似乎都在等您。”苏闻停,影子也顿住脚步,转而悠悠问:“主上,先去哪里?”
这是个好问题,苏闻左看看溴隐亭,右看看回澜亭,兀自叹了口气道:“去溴隐亭。”
一想到姒沐,苏闻只觉得头都大了。
他只觉得姒沐分不清什么是大事还是小事,譬如采文和高慧的事,本该是件天大的事儿,却能让他连哄带骗两句好话就糊弄过去了。
反而在一些芝麻蒜皮上的小事上,活像个拈酸吃醋的婆娘,动不动就怒发冲冠,他磨破了嘴皮子都换不到一个好脸色。
哄来哄去,指不定还要滚到床上去,一时半刻解决不了,还是正事要紧。
苏闻走路很轻,好像是习惯了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般,不肯多叨扰别人半分。但心中焦急等人的姒琛,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脚步声,抬头对上苏闻平静的双眸,道:“你同六弟一唱一和,演的是哪一出?”
“并非事先安排的,”苏闻耐心解释道:“六殿下是真性情,是奴别有用心利用了六殿下。”
一句话里有三分真,他和姒沐确实没有事先谋划,全都是临场发挥的默契罢了,别有用心的却也不止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