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其中一人将一小块矿石举给旁边那人看：“我注意到这种矿石好久了，用工分兑换后，特意去小学旁听了一节‘灵矿通理’也没找到其描述。但发现寻常烈火能将其融化，其化而韧，固而坚，很适合熔铁作为器具使用。”

另一人听闻过后，顿时拍掌叫好：“如此，我们家铁铺岂不是能造出更韧更利的物什？说不定大哥你天资在此，下一次‘小升初测验’能一展宏图！”

裴天衢忽略那些听不懂的词汇，只去瞧那石矿。

是偶尔附着在灵石周边的石皮矿质，虽有异于普通石层，却也谈不上珍稀，更无法与熔炼仙器的灵矿相比，往往都被无视丢弃一边，没想到被此处的人发掘出了别的用处。

又见那人笑道：“你说笑了，我可比不得你嫂子，她偶然发现一种灵草汁水，若兑上几种药材加入鸡禽的石槽中，便可在数月就将鸡苗催熟为成鸡！此事我还未曾告诉别人，你可得在‘测验’之前替我蛮好…”

裴天衢正觉新奇，又听得他们赞美：“多亏了掌门仙尊，若不是她许我们安居乐业，又以‘小学’渡我们仙识常理，我等凡人又何时能用得这仙界之物助长己身呢。”

裴天虹听罢，心中复杂。

他做仙人时，凡人待他皆是诚惶诚恐，他也未曾将他们放在眼里。而有朝一日他沦落俗世，被曾奴颜婢膝的凡人落井下石拳打脚踢断肢呕血之时，才知他们那曲意逢迎的笑脸之中埋藏着何等的仇怨与愤慨。

他那时也恨过凡人。

可当他真正成为凡人，被那些仙人踩在脚底肆意折辱虐待时，又才知凡人对仙人的尊崇下，压抑的皆是对武力的恐惧，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俞寒。他在心底轻轻念她的名字。

她竟能让被奴役的人对剥削者口碑载道。

待自己反应过来时，他已循着过路人的描述，来到了被他们赞不绝口的“小学”。

他在众多凡人的学堂里感受到了浓郁的仙灵之气。

那有过一面之缘的药王谷鬼医巫穆青立于人群之中，正被过往的孩童行礼致意。

那些孩童向她抱手作揖唤着：“见过仙人。”，而后又携手嬉闹而去，仿佛对这陌生而强大的仙人不划阶级，不甚在意，如同这弄堂里彼此自在擦肩的过客。

裴天衢回顾往昔经历和感悟，一时间恍如隔世，愣在了原地。

————————

巫穆青等了许久也不见俞寒再度寻她，终于忍不住催动那枚传送种符，去被描述得千好万好的赤门地界瞧瞧。

许诺给她的山峰，她瞧了，虽还不见那丹鼎阁，也确是灵气充裕钟灵毓秀之地。

那满山遍野的灵植药草，她也瞧了。那土壤是难得一见的好土，只是种的皆是些不堪入目的下等灵草，届时倒可由她来重新翻种一番。

至于那慷慨赴义的试药人，巫穆青不知如何寻起，只觉得赤村里的人见到她姿态颇为平和，引得她顿感稀奇，不禁问他们为何不问自己来处。

“您许是‘小学’外聘来的‘交流老师’吧。”他们这么回道。

于是巫穆青就找来了这“小学”。

她认为俞寒开设凡人学堂教授仙法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那些能提高他们劳作效率的通识课倒能理解，可每人必学的修仙心法又是怎么回事，没有灵根的凡人压根感知不到天地灵气，修习灵修心法毫无意义！

正当她费解之时，不知什么时候得了风声的赤村村长差人邀她一见。

待她行至村长居所，老人正在舒展着自己的筋骨，修炼融体之术。

巫穆青定睛一看，只见那骨龄甚高的老人体内虽无一丝灵力游走，可身周却附着大量灵元，竟隐隐形成了一道屏障，大有融体大成之势！

只是普通融体境的灵元皆附着在体内，而这老人的融体灵元罩于肌体表层。

陈村长见来人已至，却并未停下拳法动作，待巫穆青静静看完他运转一整套心经，方才迎身上去，作上仙礼。

两人无言而立，陈村长主动开口道：“仙长可是好奇我为何凡人之姿，却能摸得这融体境的门道？”

巫穆青后知后觉地去望他身周数人，发现所见凡人肌体均或多或少萦绕着些许灵气，宛若跟随着山精地灵。

陈村长笑道：“掌门仙尊嘱托我转告您几句：

‘于你无意义的事，于他人也全无意义吗？’

‘仙者感知灵气得以己用，凡人感知灵气得自然庇佑，既是同一片天下的生灵，天道灵气之物又岂会厚此薄彼？’

‘你所见之得，仅是强身健体，但依你之见，人体奥秘非凡，练气可得大道，炼体之说，是否未始不可？’

‘于他人无意义的事，对你来说也无意义吗？’”

他说完又补充：“仙长若忧虑那试药人，赤村只需以财发榜，便可得无数。”

“但掌门仙尊还是邀您去赤门一观，那里有许多人做着许多‘无意义’的事。”

“或许您能从中觅得更多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