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过天晴,窗户上的雾气终于消散,潮湿的回南天甩着尾巴离去。
狭小的房间里,靠窗的书桌上几乎堆满了杂七杂八的草稿纸,一摞红的白的还有几叠泛黄的,堆在一起,最上面写着:精准打窝,如何钓出合你心意的梦中情鱼。
边上还有一张写着:如何在时代的洪流中保住您的公司。
使用者对这些内容毫不在意,纸上其他空白位置几乎写满了各种公式,甚至背面还隐隐有字迹透出。
视野受限的狭小窗户下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还有卷边的、数不尽的书皮。
“嘀嘀,嘀嘀,……”
书桌上的闹钟响起,单人床上的少年坐起身,微微翘起的碎发下是张面无表情的脸。
“本周气温较之前几周略有上升,……今日晴,局部有大风,早晚温差较大,……温馨提醒各位广大市民出行注意保暖。”
客厅里的电视声从不怎么隔音的门缝中钻出,接着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伴随着不知道是哪里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
钟时打开房门,钟爸爸正蹲在电视机旁的矮柜前,嘴里叼着钟妈妈烙的半块卷饼,伸手去柜子里翻找,另一手还拿着楼下那三块钱一杯的豆浆。
见到他出来,便说,“时时醒了,快去吃早饭,可别迟到。”
“迟到可不是好孩子的习惯。”
钟爸爸咬着饼说得含糊。
“嗯。”
钟时坐下,问,“找什么?”
钟爸爸含糊两句,听不太清。
还是钟妈妈泡好牛奶端过来,边拍照边没好气讲,“他那个什么跟老褚一起淘来的打窝秘诀,有用的东西就不能全放一块,东一点西一点,现在好咯找不着了。”
她低头摆弄手机,还没说完便被钟爸爸喊过去。
“哎呀,说那些没用的,快来帮我找找,到时候老褚回来还有用呢。”
“你说你……”
钟妈妈念叨两句,又去帮忙。
手机连着震动好几下,钟时点开便见钟妈妈刚发的消息,大概是褚母的夸夸让她不太好意思,专门@了下新进群的褚知浪,问要不要尝一下卷饼,让钟时带过去。
褚知浪这个人在长辈面前还是会卖乖的,立马回了个“要”。
完事还要嘴甜说一句“谢谢阿姨”。
“那张纸?”
他嘴角微扯,在手机上点了两下,一条消息发出,口中边问。
忠实选手:不谢我?
消息发完,他端着牛奶慢慢喝,接着问,“前几天放在茶几上的?”
钟爸爸立马:“诶对。”
“在我房里。”
他起身去拿书包,顺便将那张背面写满公式的纸一起带出来,“是这个?”
钟爸爸接过,如获珍宝般,“诶,对对对,就是这个。”
钟妈妈忙着收拾桌子,见儿子拎着书包出来便将卷饼包好递过去,“等下,给浪浪带过去,你褚阿姨他们不在家,天天在外面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她从蒸笼里拿出两个卷饼,里面有蔬菜有肉,都是昨天刚去市场买新鲜的。她直接将那两个卷饼包一起,满满一袋。
钟时一口将牛奶喝完,接过,“妈,他又不是猪,哪能吃得下这么多。”
“年轻人消耗大,你们又在读书,天天动脑子的。”想到那二百五的分数,她又说,“实在不行,你叮嘱他把肉吃完,多补补脑子。”
“……”
钟时家是市中心的老旧学区房,步梯三楼,坐公交过三站就是林安一中。
他刷卡上车才看见褚知浪的回信,长辈在群里,表面功夫得做一下。
不知浪:谢谢时时。
短短四个字,钟时都能品出他的咬牙切齿。为了不放过自己,还要特意喊上亲近的称呼,也是难为他。
钟时微扬嘴角,心情很好地回复,“不客气。”
这话一发出,褚知浪立马私聊他。
不知浪:你别太过分!
忠实选手:谁先装的?
消息刚发出,电话就打过来。那边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钟时顿了下,“你在洗澡?”
“没有,”电话里的声音夹着水声,隐隐听不太清,“我在刷牙。”
“你还有多久到学校?”
钟时瞥了眼满车的同龄人,这个时候离上课还早,车上补觉的补觉,吃早饭的吃早饭,偶尔遇到同学还要嘻嘻哈哈一阵。
窗外的景色染上微末的金色,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旁边座位上也是个高三生,正争分夺秒地背写作佳句,相比之下他在车上打电话就显得格格不入。
旁边那位在背诵间隙还时不时偷偷瞧过来。
身边这位是钟时,年级第一,旁边高三生曾经有幸进入第一考场见到过,后来才知道人跟他住同一个小区。
钟时会带手机他知道,但一般都是看题,打电话还是头一回。
人的本质是八卦,故而他多看了两眼。
钟时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侧了侧身,小声说,“还有两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