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西西莉亚才总算看清楚，这栋建筑并不像远处查看时那么平整光滑。

它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外表比她外婆用了四十年的假牙还要斑驳。靠近海面的地方坑坑洼洼的，攀附着许多长相狰狞古怪的藤壶、水草。

西西莉亚壮着胆子靠近了些，她发现墙壁上暗刻着许多凹槽，它们就像是墙壁的毛细血管一般，交错蔓延着，不知从何处起，又不知奔向何处。手电光线打在建筑墙壁上，光线竟然全部被“吸”了进去。

就在她的注意力全部被这些奇特的凹槽吸引住时，信号接收器中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看到什么了？”

西西莉亚的精神猛地回笼，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贴着墙壁站了许久，整个人都仿佛要钻进去一般。

她立即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咽了咽，才开口：“这栋建筑很奇怪，会让人产生一种着魔般的迷恋。”顿了顿，她又说：“我去找找入口。”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西西莉亚不敢再耽搁什么，小跑着围绕建筑转了一圈。

她“咦？”了一声，皱眉思索片刻，跟大卫通讯：“稍等。”

随后西西莉亚没有任何犹豫地跳入海中，顺着建筑墙壁一路向下游去。

没有入口。

地面上没有，海底下也没有。这总不能是根烟囱，开口在最顶上吧？

钻出海面，西西莉亚跟大卫分享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你说外星人脑子是不是有病？造出这种奇怪东西。还是说……他们其实会穿墙术？专攻魔法侧的？”

她煞有介事的猜测把大卫听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耸耸肩：“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我想象力匮乏。”

“想象力匮乏才好呢，跟你说，外星人已经披着虫族外壳在我脑子里跳扑脸舞了，快给我恶心死了。”

西西莉亚嘟嘟囔囔地抱怨，一边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一边折返回临时营地。

没在建筑周围发现可疑又危险的外星人，她终于大胆生起火。

温暖和明亮瞬间驱散黑夜带来的恐惧。

西西莉亚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拿出淡水和食物补充能量。

4546B上的海鱼肉质紧实无污染，还没有地球上海鱼的特殊腥味，西西莉亚一想到这就是自己的最后一顿海鱼大餐，以后再也吃不上4546B的海鱼了，就难过的合不拢嘴。

一边享受美味，她一边掏出PDA，咔嚓咔嚓就给自己和远处的外星人建筑来了几张合影：这照片回去能吹一辈子！

她畅想着回到地球上的美好生活，突然想到什么，好奇问大卫：“你都不问问我关于4546B和外星建筑的事情吗？这应该是人类第一次发现地外高等文明吧？”

尽管以前也有新闻媒体表示发现地外文明，但那些东西都只是些似是而非的物品，西西莉亚甚至怀疑是不是某些宇宙网红偷偷带过去的、故意制作成畸形外观的艺术品进行摆拍。

但4546B上的可不一样！

是如假包换的外星人优选建筑！

西西莉亚不知道大卫在忙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都快困得睡着了，才听到大卫的声音：“我不是很在乎这些。”

西西莉亚：“？”

真的假的？不是，这种足以留名青史的大事都能不在乎？

“我以为你是因为热爱科研才进行太空旅行的。”

这一次大卫倒是回答的很快：“不。”

“准确的说，我对‘发现’这个分支兴趣不大，‘发现’的再多，对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在储存器里占据一小格容量罢了。我更感兴趣的是‘创造’。”

“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很享受这种从无到有的过程，尤其是当我自己做创世神，创造一切又主宰一切的时候。”

“又是‘道’，”西西莉亚痛苦捂脸，“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东西？”

大卫又笑了。

西西莉亚还记得第一次听他笑出声是在他反问“你知道在太空聊一秒钟的天需要花费多少美金吗，女士？”，那时候他的笑意中带着很明显的鄙夷和不屑，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笑声中的杂质少了。

哪怕她说的话非常没有逻辑，他也只是如同好友之间听到了玩笑似的，笑得十分温和。

“行，换个你能听懂的理由，我之所以在宇宙中漫游，是为了摆脱父亲束缚在我身上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