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生一身读书人的长衫,坐在椅上,坐姿倒端正。他身形颀长,头发用玉冠束着,看上去文文质彬彬。眉目温和,脸上的笑也和气,像一辈子都不会与人起争执的温软性子。
以前看这只有白脸没有红脸的品性,还觉得挺顺眼的,至少会敬着春声,不会像那糙汉子一般,动不动就暴戾起来,欺负他家孩子。
可不会与人争执就代表着立不起来,别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欺负到他头上也不敢吭一声。
他一个人不欺负春声有什么用?他周围群狼环伺,这些狼还是他自己惹来的!要是谁都能来欺侮一下,那他们家春声得受多大气!
滚滚滚,滚远点。
宋南生做好了准备来,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仪态、气度及读书人的好涵养。可坐在他对面的苏伯父与苏婶子,用那般奇怪的眼神看他,看得他心里毛毛的,有些坐不住。
尤其是苏伯父看他的眼神,像狼盯上了猎物,下一秒就要把他吃干抹净。
他们跟苏家议亲,礼备得那般多,心那般诚,苏家将他们拒了,不应该是苏家心里有愧么?怎么他们的气到足起来了?
宋南生原本苏春声没什么意思,可他爹中意这个儿夫郎,说整个冯阳县,能守得住宋家家业的只有这么一个人。他若不娶他,往后分家产,一分都落不到他头上。
宋南生需要钱。他出去花天酒地,逍遥自在,和朋友看戏听曲儿……无一不是花钱的。
他爹锁了他的骡车,他可以走着去,但到县城里没有银子,哪家戏楼茶园会欢迎他?若娶了个夫郎,后半生就随他逍遥,他是愿的,一劳永逸嘛。
如此他才对苏春声变得有些上心。
还有就是那些朋友说的,说苏家小哥儿真绝色,花楼里头牌小哥儿都比不上,要配就得配他这样的风流才子,嫁给那个糙铁匠,可惜了。又一番催促,叫他去使使力,把人勾回来,哄去哪个地方先将那好事儿办了,苏家定会退了赵家的亲事,将哥儿嫁进他们家。
宋南生也觉得自己输个那个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筐的铁匠,太不甘心。自己样样都比他好,那苏家是眼睛瞎了才不选自己!
所以他爹找他来再争一回时,宋南生很积极地来了。
不巧的是,苏家小哥儿这会儿不在,宋南生得在堂屋里闷做着等他回来。
就当他被对面的两道目光逼视得快要坐不住时,人回来了。
宋南生连忙探出脑袋,脸上露出喜色儿。可没等他张口,要进堂屋的苏春声就被他爹一把拉走了。
宋南生犹豫着要不要追出去,和康老爷子闲聊的里长宋桥借着说话的空挡频频给儿子宋南生使眼色,勒令他赶紧出去寻人,宋南生这才跟出去。
前院槭树下,苏福平火冒三丈地绕着槭树行走,手叉在腰上,安定不下来。
苏春声耐心哄着他爹:“没事的爹,这么多人在这,他哪会对我怎么样?”
苏福平气冲冲道:“宋家这是还不死心,想在你和虎庆成婚之前再搅上一回!谁知道他想干嘛!你别跟他见面。”
苏春声眉目温和,语气也温和:“他们宋家自认为条件比赵家好,不可能提了亲还被拒绝,当然不死心。我去见宋南生,是要和他把话讲清楚,告诉他们什么是好,什么是差,我们苏家看得分明,没被他们当傻子耍。话要讲得这般明了,他们才会死心。”
苏福平道:“我就怕他是个死缠乱打的,缠上了你,给你找麻烦!”
苏春声笑笑,说:“他不是,爹,他就长了那张脸,身上一个看得过眼的品性都没有,您不要高看了他。”
苏福平这才气消了些,退让道:“好,你们就在院子里说,有事喊爹,爹就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