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两辆牛车一前一后地驶离苏家大门。
两辆牛车都是进城的,不过载着的人不同,去的位置也不同,东西又捎得很多,所以选择分头行事。
苏福平先行,他拉着妹妹及弟弟一家回城去。
经过昨夜那么一说,这两个今日都安静了。安静地吃饭,安静地休息,安静地听大哥的,回去把家里人劝好。
倪琼芳早上起来见这两个似有一箩筐的话要讲的突然变得这般沉默,心上就有些担心。
去问苏福平,苏福平只说被他训了,问他怎么训的也不说,害得倪琼芳担心他们心里难过,往牛车上塞了好些吃的。有昨个儿没吃饭今早重新上灶烘的糖包子,有福民爱吃的炸花生和炸小鱼,有苏慧喜欢的酱菜酸菜……
这两个在她眼里就是没长大的小孩,这嘴一扁眼眶一红,也跟自家孩子似的,惹人心疼呢。
尤其是他们提着竹篮子,抱着酸菜坛子那么巴巴地望着自己,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跟嫂嫂讲的时候,倪琼芳心里是真堵得慌。
这事儿谁都没有错,他们也是担心春声,才这么急切,这么愤怒的,她只希望自家这个能与他们好好说。
鬼知道他昨天晚上都说了什么,说完自己回房间眼睛也红红的。一晚上抱着她的腰,头埋着,脸贴在她背上,不言不语的,叫她也担心坏了。
倪琼芳心里堵着的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倒是想怪谁,但家里这些个是谁也不能怪下去的。
大家都是为了春声好啊。
她想着得找个时间请未来哥婿来家中坐坐,好让家里人都见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误会才不至于越缠越深。
这辆牛车的身影缓缓驶离村口,另一辆由苏春泉、苏春茂驾着,领着弟弟春声进城去的牛车也要出发了。
他们不像娘那般犹豫,直接冲去铁匠铺子里找赵虎庆。
两位哥哥没明白弟弟昨晚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这赵虎庆也是要找的。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冲进城里去找赵虎庆。
虽然他们的拳头不比他大,他们的腰身不比他粗,但他要是胆敢动自己弟弟一根毫毛,他们这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他吃到教训,敛了这心思。
进城的路常走,就是不用赶,家里的老牛也会循着这条官道,慢慢悠悠地晃进城去,所以基本不用管顾。
手里赶牛的鞭子就对着虚空虚虚地放置,说是赶蚊子更为妥当。两个早就走神的哥哥靠在车篷边上,在脑袋中不断脑补见到赵虎庆后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的情形。并想象,一会儿动起手来,兄弟俩要怎么合力对付他。
他是先出拳还是先扫腿?弟弟是先抱腰还是先锁喉?
他们想象的赵虎庆是一个稍有些不顺意就要打人的粗野汉子。他们可能交手数次,最后由一方被人抬出来而告终。
苏春声可没这么好的想象力,见两个哥哥又是紧张又是担忧又是豪迈又是豁出去的,就有一些忍俊不禁。
这想的都是啥呢?
但笑归笑,他脑袋里想的也是赵虎庆。
想着自重生以来,这人就常在他梦的边缘出现,就是那种将醒未醒的时候。想着他对自己的那些袒护,一颗心就又酸又疼的。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看过那么多的书,读过那么多的画本,见过风流倜傥的书生,见过骁勇善战的将军,见过形形色色的英雄豪杰与多情人士……没有一个像他这样,既憨实,又敏锐,既胆怯,又英勇,生得矛盾极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己魂牵梦萦的都是他……
牛车路过城西李猎户家时,恰巧看到李猎户正跟人显摆前些日子自己猎到的四头狼。
狼已经被宰了,拿给邻里看的是四头狼的狼皮。
猎户猎到狼是常有的事儿,可一次猎到四只,就是个顶有能耐的,值得别人称羡。
坐在牛车前头的俩兄弟拉长了耳朵听了几耳后,想的是:李猎户在这汉子中已经算是高大的了,但站在那高得像座小山的铁匠赵虎庆面前,还是个小弟,还是得仰头看着他。
不知他同赵虎庆打起架来,能挨他几拳?会不会一拳就被打趴下?
他们三个一起上的话胜算又有多少?
看到被众人围着的李猎户,苏春声心里想的是这四匹狼全被捕了,没有伤着人,万幸。不枉他爹大清早的绕着路淋着雨进城去报信。
还有人议论青石山走山的事儿,苏春声也听着了。
他们今儿才发觉,还说不知是谁,搬了几截大木头来,把去青石山的路给堵了,所以这几天一直没人那儿走。
苏春声听了以后想,这应当也是他爹干的。
他爹心善,青石山走山又挡不住,他家孩子没被压着,他也不希望别人家的孩子跑去躲雨的时候被乱石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