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裴照的身躯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轰然跪倒在雨中。

“臣裴照…跪听帝命！”

“大祭司王深藏有违朕意，篡改神谕操控民心，罪无可赦，命金甲铁骑裴照、王胭，护国三军周清侧等人速速将其拿下，不得延误！”

裴照身形一震，猛地抬头，若非他认得帝命圣旨，恐怕就要怀疑那道帝命的真实性了。

“大祭司怎么会……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要见陛下！”

……

林府门前很快出现了一地的血迹，即便在雨水的冲刷之下也依旧没能散得干净。

血的来源处是几具尸体，里面的有一具便来自星月阁的那位神官。

林旧人的修为再如何高深莫测，也不可能一击就将那位神官杀死，当然，若是有周清侧的帮助，那么结果自然就会不同，二人联手暴起，就算那位神官再如何厉害，只要不是须臾境的强者，便不可能活得下来。

天源祭坛上。

王深藏思绪微动，他看着林府所在的方向，已然感到星月阁里属于那位神官的命灯已经熄灭，眼中出现几分难忍之色，只是无言。

他早已经遣散了来观礼的诸位官员，此时的他依旧盘坐在祭坛中央，神杖被他放在一旁，他那价值连城的衮服向地面铺展开来，即便是在雨中也未沾染半分雨水，依旧显得十分尊贵。

神杖和衮冕是先帝命人为他特意做的，做了大概有一年吧，每一处做工都十分精致，用料更是昂贵。

王深藏看着漫天的雨雾，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悲凉之感，他并不是不知道今日有雨，他明明可以改变祭天大典举行的日子，又或者稍微控制一下今日的天气，也不至于会出现这样的雨天。

祭天大典举行当天应该是要阳光明媚的，因为那某种意义上预示着王朝的未来，在大周朝臣的心目中有着十分不一般的地位，天气不好是一种不祥的征兆，会让臣民恐慌，这是万万不得的，但今日却实实在在地下起了春雨了。

是的，是春雨。

带着丝丝淡淡的凉意，还有一种清新的草木气息。

自己有多久没能如此细细地感受着春雨了……王深藏仰着头，任由雨丝落在自己的脸上，唇角浮现出一丝舒朗而苍凉的微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星河的点点光芒也几乎不见，他竟是久违地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我从来都觉得，人定胜天，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算不过的不是天，而是人，先生。”

一道声音自远处传来，像是在回答王深藏的喃喃自语。

若此时王深藏顺着声音看去，便会发现，那道声音来自于这座宫城最高的地方——观景塔，也来自于他所处的大周王朝最尊贵的帝王口中。

当然，即便不看，王深藏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很多年前，阿苍和那个女人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王深藏便抱过那个孩子。

当时尚在襁褓之中只会哇哇大哭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帝王了，他原本该感到欣慰的，只是，他护了那个孩子那么多年，也守了他的王朝这么多年，他最终也还是将手中的剑指向了自己。

“当年你哭着跟我说，你的父帝不喜欢你，想来你也不是很喜欢他。”

王深藏叹息一声，他提及的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回想起当年，那时候的阿苍忙于政事与征战，无暇顾及李肃，与李肃的谈话也只是涉及帝王之道的教导，可谓是没有多少父亲对儿子该有的关切，相比之下，倒是那个女人尽到了母亲的责任，慈爱关怀，只不过后来却是变了。

“我很尊敬他。”李肃的脸上没有兴起半点波澜。

“你不得不尊敬他，他是你的父亲。”王深藏平静的声音在雨中传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