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再睁眼的顽童，一双眼睛变得更加清澈明净了，盯着朱鬻一言不发。

在他疑惑的神情下，顽童的手腕丝滑的从发带里钻了出来，他把发带塞进磬石里，便坐在磬石上，不再逃跑了，盯着朱鬻看。

朱掌门盯着那块磬石，眯了眯眼睛，道：“连人带石，一起带到大殿。”

“是。”

进了大殿，妆掌门才将顽童领走，并奉上了一批上好的灵丹妙药和金银珠宝，才将此事翻篇。

自此以后，直到朱家被灭门，他们确实没再见过一面。

“我想起来了。”这个印记，本该是权力和修行的象征，却因为顽童的捣乱，他被同门的师兄弟们私下取笑，“兀”字天授，成了“艹”字天授，是山菊兀成派以来，最大的笑话。

这说明朱家祖辈，根本就不认同他这位后继人，伙同着同门上下，对他也是心口不一。

他兀自修行，对于他人的争论，表现的平静淡然，自以为坚持本心，就可以攻破一切的闲言碎语，可争论的人多了，他的漠然就成了默认。

他渐渐收敛了锋芒，一下山，就是半年，他越是想要逃避，山里的谣言，就越传越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收不回来。

险境下救下的师弟，也会在背地里道一声：仙丹助长，就是与众不同。

讽刺的话，让他觉得，每一张向他面露微笑的脸，都是口腹蜜剑。

朱掌门的解释，除了收获一片鸦雀无声，显得苍白无力外，毫无意义。

房间里，朱掌门拿起剪刀，给他剪了刘海儿，遮住了额头，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把额头露出来过。

“你知道在思想自由的情况下，一张嘴，要想堵上十张嘴，是很困难的事。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理解你的人，即便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愿相信。”

“儿啊，世道如此，便不必在乎，你只要记住，天授笔下流淌的，是朱家十几代掌门人的命宫血，就够了。”

朱鬻摸着额间的印记，将心事封存，看向朱掌门的眼睛坚韧有神道：“我明白了，父亲。”

想起那时候的事，朱姑叁就越发出神了，说来可笑，他和他之间的纠葛，竟是因为那一句不作数的许诺。

“所以，你是因为那次的处罚，才被关在这间屋子里的？”在他的记忆里，妆掌门从未来探望过妆瑞矶一眼，其他人亦是，除了那个送饭菜的丫鬟，他便默认了，他和他一样，是被关起来的。

他那时谅他年纪小，不怨他，可等事情发酵到难以收场后，说不怨，是假的。

“不止是这间屋子，是整个后山。”妆瑞矶想来，还有些愉悦，“除了那个丫鬟，就只有你和我了。”

“但不是因为那次的事。”

说到只剩他们两个了，妆瑞矶的语气，总有一种要把傻子干的蠢事进行到底的样子。

随着妆瑞矶手指的滑动，朱姑叁的背上泛起一片战栗，他不适的调整了一□□位，道：“那是因为什么？”

他这会儿只想扯些话题，让这随时随地发情的野兽分散注意力。

妆瑞矶深邃的眸子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手搭在他精瘦的腰上，便不再动了：“你还记得把我的护身石，当做毽子踢的两位嫡兄吗？”

“记得。”他回答完，又怕他复数那句许诺，脸上带了些许的心虚。

可联系到惩罚，想想又没有这么简单：“他们还在欺负你？”

看来是他的面子不够大，没能彻底让他脱困，反而惹恼了那二位。

“我在外给父亲丢了脸，令他被其他掌门戳脊梁骨，此后他看我一眼，都觉如鲠在喉。”妆瑞矶平淡道：“两位嫡兄见状，对我的不满和打压一日比一日狠厉，听说护身石里藏了我的一缕魂魄，才导致的呆傻，于是，便将我的护身石，扔进了茅房的粪坑里。”

朱姑叁心惊于嫡庶兄弟之间的争斗和厌弃，但妆瑞矶的潜力，不至于被他们这般捉弄。

明明压他的力气，比十头牛还大，抓他的本事，比狐狸还精明，除了口齿不清，想法奇怪，其他地方，真不见得呆傻。

他实在搞不懂他为何不反抗。

“你父亲没管吗？”朱姑叁道。

“管了啊，他把我囚禁在了后山。”妆瑞矶道。

“为什么？”明明是两个嫡兄欺负他啊？

“因为……”妆瑞矶凑近了些，把额头贴近他的额头，说话时呼出的鼻息，令他的心脏一窒。

只想缩进被窝里逃避。

妆瑞矶笑得阴险道：“我把一个嫡兄的脑袋割了下来，然后，恐吓另一个嫡兄下粪坑捞我的护身石，他从天明捞到天黑，浑身污浊，等他终于把我的护身石捞上来了，那个嫡兄的脑袋，已经被我做成了人肉皮球。我再次恐吓他，要他把我的护身石，放进山顶的神水池里浸泡干净，洗脱污物，我就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