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鱼归来的渔夫送回了鱼,拎着酒壶从长干里出来,哼着浸着水乡血脉的吴侬小调,从谢长歌身边路过。
“借问大哥,你可听过楚郎?”谢长歌鬼使神差地开口,他不知道自己拦下过路人问这种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希冀当年的子钰,还能有人记得。
听到楚郎的名号,渔夫连脚步都未曾想要停下片刻的意思,翻了个白眼,朝着谢长歌挥了挥手:“去去去,什么楚什么郎的,一个死了十来年的断袖,啊提这个做什么?”
望着渔夫远去打酒的背影,谢长歌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十多年前,眼前的渔夫或许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一心想着保家卫国的时候,应当也站在人群里,默默目送过楚郎凯旋而归的队伍,悄悄握着拳,说一句大丈夫当如此。
怎么却因为子钰喜欢的不是姑娘,就连提及对方也带上了轻薄?
英雄怎么都该是英雄才对。
走过朱雀桥,横跨秦淮河,路过乌衣巷,不远就是宁王府邸。
御笔亲题的牌匾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朱红的正门紧闭,两侧石狮威严地睥睨着不远处的中华门。
何其威严肃穆之地,王府外的道路上,连连路过的行人都小心地噤着声。
谢长歌站在门外,微微勾起了嘴角。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英雄确实怎样都是英雄,无关芸芸众生的指指点点。只要他的子钰愿意,随时可以卷土重来,站上比从前还要高的位置。
谢长歌递上了楚玥写给自己的文书,立刻被府内小厮带了进去。
跨过门槛,穿过布满奇石草木的宅院,才终于进入正堂。
这里的规格丝毫不逊于东宫,也难怪民间都说宁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整个南朝的主心骨。
“殿下今日入宫,不在府上,还请公子稍等片刻,管家随后就到。”府里丫鬟娉娉婷婷地走来,玉般的腕子微微下压,为谢长歌倒了一杯雨花茶。
饮惯了竹叶茶,反倒不习惯起别的茶的清幽苦涩,谢长歌尚未将茶盏递到唇边,便听得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青松哥哥,是客人吗?”一个男孩问道。
“原来不是父王回来了啊。”另一个男孩失望地说道。
随后便听到青松低语:“少爷们先回后宅吧,若是殿下回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进来的人只有青松一个。
或许最能证明岁月变迁的,是少年人。
十年前的青松尚且稚嫩,比渊儿也大不了几岁,但如今却长高了个子,面容带上了沉稳可靠,若是街头遇到,也说不定对面不识。
青松原是笑着进来的,看到谢长歌的瞬间立刻冷下了脸,朝身边小厮道:“不认得,哪里来的破落户,赶出去。”
“青松,是我啊。”眼看着小厮就要一拥而上,谢长歌慌张道。
“但我不认得你。”
“这话可就怪了,我是你故之大哥,从前还跟你玩过雪仗,不记得了吗?”谢长歌讪笑着面对青松,知道这孩子不是不记得自己,而是太记得,并且不止记得,还恨自己恨得牙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