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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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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音乐课后,林霏开和江云归之间的关系更加微妙了起来,两个人都尽量不主动跟对方说话,而他们也知道,另一个人在故意避着自己,就这样心照不宣,谁也不戳破,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中午放学,江云归拿上饭卡和水杯,正准备和张一然一起去食堂,一张饭卡从身后飞过来,张一然火急火燎地拿上外套,边往外走边对他说:“我回宿舍洗头,咱俩不能一块去了,麻烦帮我捎份饭吧,你吃啥我吃啥。”说完就跑了。

江云归把两张饭卡一起揣兜里,晃晃悠悠去吃了午餐,是辣子鸡加风味茄子配白米饭,端着塑料饭盒回了寝室,张一然正站在洗手池前对着镜子擦头发,见他回来,从洗手间探出半个身子,指指地板正中间的支起来的小桌子说:“这么快——饭和卡都放在那就行,谢了兄弟。”

“这有啥。”江云归依言放好,从柜子里拿出一本语文辅导书,坐在自己的床上,翻着看上面的小说。

张一然把头发擦个半干,套上一件干净的卫衣,从阳台拿出小马扎放在桌子旁边,打开盒盖正准备吃,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筷子呢?”

“卧槽忘了,”江云归猛抬头,“我就说回来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没事,我早有准备。”张一然摆摆手,坐着马扎气沉丹田,一个漂移到了柜子旁边,从他的格子里翻出一把一次性竹筷,抽出其中一双,拆开塑料包装,两根筷子左右摩擦,磨掉一些大的毛刺,便端起饭盒开始往嘴里扒。

江云归问:“你啥时候屯了这么多。”

“开学以来攒的,每次从食堂打包饭回来吃就多拿一双筷子,你以后要用筷子直接跟我说就行,我在教室里也有。”

“好。”江云归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读了没有几段,张皓轩和曹明睿回来了。张皓轩睡在江云归的上铺,他脱了外套,把书包和衣服甩上去,然后又出了门,应该是去上厕所了。曹明睿看江云归抱着辅导书,忍不住冷哼一声,嘟囔道:“装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寝室里所有人都听到,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不是傻子,都知道他在说谁。江云归没理会,就当没听见,张一然扒饭的筷子顿了一下,看了看江云归没什么反应,低下头继续吃,把嘴里想说的话连着饭一起咽了下去。

曹明睿摸出手机,走到阳台躲在窗帘后面打电话,他声音比较小,虽然阳台没有门隔着,江云归还是听不太清楚,只有零星几个词跳出来,排练、麻烦、班长……

林霏开?江云归的耳朵难以抑制地竖起来,试图听到更多信息,但是曹明睿很快挂了电话,从窗帘里钻出来,江云归赶紧调整动作,装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来。

看曹明睿没有注意他,江云归悄悄地往张一然那边望过去,张一然离阳台更远,此时正在专心致志地吃饭,估计是什么都没听见,他又悄悄地把目光收回来。

周青晗推门而入,一般他回来就意味着午休时间快到了,江云归把书放回去,看到柜子底露出一角的照片,运动会结束那天林霏开给他拍的,为了防止不小心弯折,他把照片塞到了一个闲置的透明塑料卡套里,本来国庆假期的时候想过要不要干脆把它留在家里,但是爸妈经常会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翻他的东西,肯定会问是谁帮他拍的,家里也不够安全,他就把照片又带回了学校,压在柜子底。

江云归把照片往里推了推,关上柜子门,周青晗已经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张一然是周青晗的上铺,正在匆匆地往嘴里倒饭。

张皓轩进来了,看见江云归和张一然还没睡,急吼吼地说:“快点吧查寝的来了!”然后把鞋脱下来甩在地上,抓着护栏爬上了梯子。

张一然也顾不得饭了,迅速扣上塑料盖子,单手收起小桌板,把筷子伸出一半盖不严实的饭盒塞到地板的角落,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他本来就没希望吃完,从下课到午休只有三十五分钟,吃饭洗头极限二选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人帮忙带饭、能吃个半饱就烧了高香了。

他们宿舍只住了五个人,曹明睿的上铺是空的,看床边的标签,好像本来分给了郭宇,但是他从刚开学的时候就没来住,而他们五个里,张皓轩是半走读生,中午在宿舍午休,晚上回家睡,完全常住的就四个。

周青晗沉默寡言,脾气很好,当着班委中最没存在感的心理委员,在班里也不显眼。曹明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跟江云归特别不对付,可能是因为看不惯江云归经常在宿舍做题,他动不动就出言讽刺一两句,像刚才那样含沙射影拐弯抹角,江云归就当耳旁风,毕竟他除此之外也没啥大毛病,挤在同一个屋檐下,能忍就忍吧。

但是现在江云归躺在床上,胃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烧,闹得他翻来覆去,不得安眠。

怎么回事?他想起半个小时前的午饭。

一定是辣子鸡吃多了,他斩钉截铁地盖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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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合唱的日子,年级安排一二级部上午一起比,三四级部下午一起比,祁忆良合理怀疑是因为礼堂不够大,没法把年级所有人一起装下。

领导和音乐老师组成的评委团现场打分现场公布,上午场和下午场各选出四个班来参加最后的决赛,至于四级部多了一个班的问题就不是普通学生能置喙的了,学生们是这样的,只要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认真准备合唱比赛就可以了,但是年级主任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不过学生们可以一起去礼堂坐着看,相当于合唱比赛同时也是合唱表演,大家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不用上课,还是相当高兴的。

很多女生都化了妆,男生也有不少为此洗了头,一班没有专门准备服装,学生们就穿秋季校服,蓝白配色、长袖长裤的运动装,虽然简单普通,但是几十个人统一款式站在后面当背景板,也还算赏心悦目。领唱和指挥自备服装,李琼华穿着一身款式相对华丽的绿色长裙,段晓晓和曹明睿跟彩排那天的服饰一样。

上完早读,又不用跑操了,张一然拎上杯子,准备去饮水机接水,班里的同学出去了一大半,江云归刚才催促了几句,张一然动作太慢,他懒得再等,干脆先去厕所了,现在应该在走廊等着,也可能已经在去礼堂的路上了,林霏开正在讲台上跟李琼华核对U盘和朗诵稿等需要准备的资料。

左边,祁忆良好像还在盯着某道数学题发呆;右边,段晓晓正对着小镜子补腮红,张一然犹豫着该从哪边出去,他站起来,还是决定先打扰一下祁忆良,毕竟他俩比较熟,就在准备开口的时候,段晓晓抬起头说:“你要出去吗?”

“啊,是。”张一然愣了一下,转过头答道。

段晓晓“咔哒”一声把镜子合上,站了起来:“正好我也要走了,你可以从这边出。”

张一然赶忙道谢,段晓晓转身绕过凳子,张一然跟在她身后,当段晓晓完全背对他的时候,张一然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短促地叫了一声:“啊!”

班里剩下的几个人都望向他,段晓晓回过头来,看到张一然瞪圆了眼睛,手指着她的背后,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的裙子……”

段晓晓有些疑惑,她把裙摆往前扯了扯,扭着脖子观察,看清身上有什么时,她瞬间呆住了——裙子的侧后腰靠下处有一片红色!在白色的布料上分外扎眼。

可是我明明没来月经啊,段晓晓皱着眉头想。她摸了摸那处裙摆,布料有些发硬,应该是早就干了,红色非常鲜艳,感觉有点像沾上了颜料,红颜色的周围还有一些灰黑色,似乎是蹭上了灰尘之类的……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她,神情大部分怪怪的,迎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探究的、好奇的、怜悯的、惊讶的、尴尬的甚至嫌弃的,她意识到他们在想什么了,脸上腾地一下升起两团红晕。

“都快点去礼堂!再不走就迟到了!”幸好班里人不多,林霏开嚷嚷着把仅剩的无关人员轰出去。祁忆良离得近,拎着书包挪到段晓晓旁边,从夹层里拿出一片卫生巾来,小声问段晓晓:“需要吗?”

“不用!我,我没来——这不是血。”段晓晓脸红得倒是要滴出血来了。

李琼华从讲台赶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又不好凑太近,从远处观察真的有点像血迹,她犹疑着低声劝道:“要不你去厕所看一眼,我有时也这样,来的时间不规律……”

段晓晓心里莫名有点窝火,眼睛也发酸,虽然她知道李琼华是好意,班里的气氛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逃避可耻但有用,她干脆不解释了,点点头说:“行,谢谢。”

张一然脱下校服递给段晓晓,意思是让她系在腰上挡一下,她懒得再拒绝,随手接过来,林霏开说:“李琼华你陪她去吧,完了直接回班里,我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他不在,”林霏开回来的时候皱着眉头,“可能是直接去了礼堂。”

“我们要不去礼堂找找?”李琼华建议道。她刚才跟段晓晓在卫生间甚至试着用水和洗手液把裙子脏的地方弄干净,结果当然是没用。

林霏开听了对裙子状况的描述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禁质问:“红染料?咱们又不是美术生哪来的这种东西啊。”

“我不知道,”段晓晓眼眶发红,她在洗手池擦裙子的时候差点哭出来,顾忌着李琼华也在才勉强忍住,现在声音仍然带了点哭腔,“对不起。”

林霏开双手合十,搓着手,语气凝重:“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办……现在8:12,8:30比赛正式开始,十八个班咱们抽签是十五号,假设一个班——最多五分钟吧,七十五分钟,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这是乐观估计,实际可能也就一个小时。”

大家都沉默了,都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妥当的处理方法是什么。过了一小会儿,张一然打破沉寂,问段晓晓:“你有没有备用的裙子或者礼服?”

段晓晓摇摇头:“只有这一件,我住校,平时带行李不方便。”

场面又安静了,住校就说明家离学校比较远,学生平时只能穿校服,谁会闲着没事带裙子来学校?

林霏开又说:“直接穿校服呢?你不像李琼华在C位那么扎眼,两个领唱都穿校服,跟我们一样。”

段晓晓一愣,迟疑着说:“我可以,但是班主任很可能不同意吧,而且还得问问曹明睿的意见……”

“我们试试去别的班借一身?三四级部不是下午才比吗,或许……”李琼华说,手指摩挲着下巴。

没人附和,李琼华自己也觉得这主意不太可行,她们认识的人太少了,不是特别铁的关系,谁会出借为比赛准备的裙子呢?哪怕真能找到愿意借的,衣服的尺码也很难合适,她叹口气补充道:“去礼堂问问老师吧,说不定他认识什么人能在一小时内搞来件裙子。”

思来想去,还是这样最靠谱,大家纷纷表示同意,就在准备出去的时候,曹明睿进来了。

“我听说,她的裙子弄脏了?”他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段晓晓,她腰上仍然围着张一然的校服外套,挡住了污渍,但是段晓晓仍感觉很不舒服,曹明睿的目光仿佛带刺一样,不由得攥紧了衣角。

“曹明睿,如果说你和段晓晓都穿校服上场,”林霏开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开口说道,“你觉得怎么样,能接受吗?”

曹明睿惊讶地看向林霏开,半晌,从嗓子眼冒出了一声冷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排练了这么多遍,稿子也背熟了衣服也准备了,临上场了换成校服?明明是她的错!凭什么让我换?”

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戳戳地指向段晓晓,说到后面,情绪逐渐激动,音量也越来越高,班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林霏开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尽量控制着语调,使自己听上去和蔼可亲:“只是商量一下,毕竟也是一种解决办法,这么大声做什么。”

曹明睿似乎还想说什么,李琼华赶紧打断道:“咱们快走吧,8:17了,不能再耽误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静静呆在旁边的祁忆良出声了:“那个,我有一件跟这件差不多的白裙子。”

大家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祁忆良咽了下口水,继续说:“现在去拿的话,大概半个小时能回来,但是我不知道段晓晓能不能穿……”

“你去吧!”林霏开两眼瞬间放光,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紧紧抓住祁忆良的手。

“哦不对,”她又一想,摇摇头说,“我们先去找老班,否则你出不去学校,走。”林霏开的左手握紧祁忆良的右手,两个人飞也似的跑出去,张一然最先反应过来,跟在她们后面,然后是李琼华和段晓晓,最后是曹明睿,他撇撇嘴,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教室。

到了礼堂,领导在台上讲话,李林正因为学生人没到齐着急,见他们几个全须全尾地来了,才松一口气,又不由得生气,怒目圆睁道:“怎么回事?来得这么晚,跑哪去了!”

林霏开三言并作两语说清了状况,李林也没含糊,当即从手机上给祁忆良开了门禁权限,嘱咐她快去快回,还问:“你自己去行吗?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祁忆良不再耽搁,攥紧兜里的钥匙,一溜烟地跑了。

跑过教学楼,绕过景观湖,桂花开到极盛,已经铺了满地,此刻“簌簌”地向下落,她无暇细看,从几棵树间穿过去,带起一阵风,清香扑鼻。出了校门,有些跑不动了,双腿很沉,嗓子刺痛,从肺泡到耳膜被“嗡嗡”的噪声充斥,但是她没有放慢速度,一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跟着肾上腺素流遍全身,支持着不爱运动的她迈开双脚。

进了屋,祁忆良一刻没停,拉出旧行李箱来摊开在地上,开始翻那条白裙子,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她这时才觉得有些害怕,万一自己记错了怎么办?万一裙子不在出租屋而是在家里,大话都说出去了结果交不了差,那岂不是彻底完蛋,一瞬间,祁忆良连以后自己在班里永远抬不起头的惨状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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